夜又铺陈开来,云与月重回原位。余徐徐清风,方绝鹤同傅观止两相对望,还是不可掉以轻心,方绝鹤站起身来,踉跄着快步上前,两手抱拳,牙床上下打哆嗦,撑着对傅观止道:“在下四殊观方绝鹤,此次出观乃是为了捉拿这邪祟。不知阁下?”
傅观止默了默,看得出不愿作答,又出于礼数,只淡淡回道:“傅观止,单字一寻。”
傅家可是名门?方绝鹤在脑中寻了寻,嘴上忙不迭道:“事已至此,方才也算是被傅兄救了一命,大恩不言谢,方某来日必报。只是,傅兄手中玉镯,乃是我家祖物。”
说完,傅观止颤着手指张开手,他唇角也跟着微微动了动,许是冰封多年,身上器官便没那么好使了,他想紧抿的唇反而勾起了一道小弧:“你因何而欢喜?因它?”
方绝鹤这才看到,傅观止将这些碎玉握的用力,甚至嵌进了掌心,汩汩向外流淌着血液。方绝鹤手心也是淌血了的,他这才后知后觉感到痛楚,便移开了目光,好言好语道:“傅兄不会夺人所爱吧,这镯子的确是祖物,代代相承的。”
傅观止沉默,他知这玉镯未能交由原主,该是流落至外了。而百年竞走,轮转更迭,哪怕是一代俗物,只要寄了情,便是人间至宝。这镯子或许,真的不属于他了。
傅观止向前伸了手:“既是如此,你便拾去些。”
方绝鹤气笑,他有些口干舌燥,觉得傅观止顽固不化,多说无益,便直接上了手。碎玉共七块,皆躺在傅观止手心,和了他的温血,竟有了滚烫温度。方绝鹤没料到碎玉烫手,他指尖刚触上去,被温度惊的瑟缩一下,手心中几滴血竟化成水状,顺势甩了上去。
血与血混在一起,那几块碎玉在傅观止手心翻腾滚落,最终合在了一起。方绝鹤从未见过这等妙事,不由呆了一呆。谁知这镯子重新合成了环,却扣住了傅观止手腕,接着,方绝鹤右手被一股霸道的力拉扯而去。
两人腕子紧紧贴在一起,被玉镯扣上了。
傅观止:“……”
方绝鹤:“……”
冰河破开一块,从中生生挤出一滩黑水,桀桀笑着,在方绝鹤面前闪过,趁他被牵制住,一溜烟便跑了。
方绝鹤与傅观止面面相觑,氛围诡异至极。方绝鹤这便试着抽了抽手,未能抽出,反而手背贴着傅观止内腕蹭了蹭。
傅观止好似并不喜与人肌肤接触,当即便面色一沉,将头撇去一旁,闭上了眼。
方绝鹤也无旁的办法,又硬着头皮用力缩了几次手,只好认命。眼观他二人,方绝鹤右腕紧锁傅观止右腕,两腕一上一下。两人面对面,眼对眼,若是走起路来,颇还有些不便。
竹林飒飒响着,方绝鹤就这样同傅观止对立无言。傅观止向前一步,他就得退后一步;傅观止向左,他就得向右。
总归是一时无措,方绝鹤便琢磨起来。面前这位爷肌肤无血色,虽看似冰冷,触到却是一片温暖,应也不是什么冷血之人。于是方绝鹤试探地问:“方才这处的邪祟带着伤,逃不了多远。”方绝鹤指了指两人相连的手腕,续道:“不若你我先一道擒住他……后事便都听你的。”
傅观止神色如常,却显然对擒拿邪祟毫无兴趣,他只盯着禁锢住两人的玉镯良久,疑惑地看了看方绝鹤,一息后,便将头微微偏向一侧,淡淡道:“尚可。”
方绝鹤权当做自己最后半句话是放了个屁,这样想着,心中就舒坦些,便抬起头辨了辨方向。李晏婴定不会回李府,可此地设了阵法,不知可出了涅河城。他用左手笨拙地凭空书了几道符篆,指尖一弹,几道符散向八方,燃起了明火。
几道符汇聚成了一道,指向南方。方绝鹤凑近些嗅了嗅,隐约嗅到了瘴气味道。
夜还长,方绝鹤二人随着符篆指引,走出了竹林。符篆指引停在了溪边,二人又沿着溪水直下,看到了房舍窝棚。旁道曲径通幽,径边立着巨石,石上书三字:迷津。
此处是涅河城城郊一片绿地,石上题字还是李栋持斧劈下留成的。想不到李晏婴屋中所设阵坎,竟是将人传来这里的。
方绝鹤这一路走的极是憋屈,傅观止步子迈的大,又不愿倒着走,便都委屈了方绝鹤。明明他费力更甚,傅观止却是出了一身薄汗,紧贴着方绝鹤的手都凉了下去。
方绝鹤又倒着走了几步,犹犹豫豫,还是腼腆开口:“傅兄,我手心里有些痒,你……你帮我挠挠。”
作者有话要说:傅观止三连:为何,为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