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离去。
可是谁又忍心离去?
漫天飞雪的十二月、夏荷初开的处暑,又有谁忍心衣袖一甩,转身远去?
这一刻,没有飞雪。
没有夏荷。
有的只有两个人罢了。
她看着她,她看着她。
秋日的窃窃私语之中,两双明澈的双眸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将对方看得真切。
琉子帘笑笑,忽然地显得无力:“缥缈……”
“我……我还在呢。”缥缈也勉强着回以一笑。
喉头已经梗塞,说出的话噙着泪水。
却依旧没有哭出来。
琉子帘道:“你该走了。”
“什……什么?”缥缈有些不可置信,“你真的……”
“我自己做的,总得有个了结。”琉子帘仰头望天,一脸的坦然,“哪怕现在走了,以后也终究还是会有这一天。”
“莫非你努力了那么久,就不肯再努力这一把……”
“不管怎么样,这里你不该待下去,这里是玉梦氏惩罚江泽琉氏的地方,有我一个……就够了。”
“可是……”
“世上从来都没这么多可是。”琉子帘笑了笑,语气依旧从容自在,“你该走了,我固然是你一生中的一个角色,可是你师父还在等着你。不管怎么样,她终究是你师父,你莫要叫她失望才是。”
“师父……师父哪有你重要……”
“缥缈!”琉子帘闻言,却是轻喝一声,“你还记得那夜我带你去看的迷迭香和丁罗兰么?”
“我……”
缥缈正想回答,却突然被一股强烈的力量狠狠往外一推。结界应声而碎,她却只能看着琉子帘离她越来越远,身体却凝固了一般动弹不得——
“子帘!”
琉子帘深深看着她,目光温柔,嘴角满带着笑意:“回答我,你还记得么?”
记得那日的漫天萤火,记得那日两人的对影成双么?
“记得,我当然记得……”缥缈已是泣不成声。
那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回忆啊……
“记得就好……”琉子帘平淡地望了一眼上前的侍卫,那尖利的七十八支镇噬钉,即将一根一根地穿透她的身体。
可是她已不怕了。
死又何妨,若不是缥缈,她怕是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
如今的一切,她又怎会怨恨?
有缥缈那几个字,她只觉得,此生足矣……
忽然间,夜幕降临了。
不知不觉地,行刑已结束。
断魂台上鲜血淋漓。
青羽低头,怀中缥缈双眸紧闭,已然睡去。一张脸上仍带着泪痕,脸色苍白,已没了半点血色。
她来得及时,却没能改变什么。该走的还是走了,而旁观的……
也只能兀自伤心垂泪罢。
她轻笑一声,这么久来心中头一次有了几分触动。
问世间情为何物?
她想,答案并不是生死相许。
只是那分相思,却足以牵肠挂肚一生一世了……
她叹一声,终究还是抱紧了缥缈,转身拂袖,离开了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