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说,只有小孩和傻子才会一直玩进去进去出来出来的游戏。”一缺牙稚童小声与伙伴们偷偷咬耳朵。
花临清很久没看见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心中不由得有点在意,她扯着杨乾的衣袖想引起师父的注意。
师父曾跟她说过,修仙者的感官优于常人,她想知道师父听到了什么。
正在研究竹林的杨乾感觉到了衣袖被扯,转头低下,看着花临清。
“师父,他们在说什么?”花临清仰头看他。
杨乾眨眨眼。
“他们,”那双清冷的眸子略略划过那群小孩,“他们在说你的衣服很漂亮。”
“真的吗?”花临清的眼睛亮了一下,“说得也是呢,这是我穿过的最好的衣服,还是师父挑的好。”她一下子开心地笑了出来,路上的劳累与惊吓瞬间消散。
杨乾叹了口气,摸着花临清的头单膝跪下与她平视,眼神里多了一丝温柔。
“很累吧。”
“还行。”花临清又笑了笑,但笑容里还是有一丝勉强。
杨乾张开双臂,尝试着对花临清勾起唇角:“我抱着你?”
“真的可以吗?”花临清有点不好意思,“我爹从来没抱过我,我可能太沉了,可能会累到师父……”
“没事,”杨乾一把揽住花临清,站起来,“不沉。”
花临清被抱起后就没在说话,一直在安静地观察杨乾的神色。
而那群小孩也叽叽喳喳地换了话题,继续自己去玩自己的。
“我们再试一次吧。”杨乾的眉头略皱,用衣袖护住花临清钻进了竹林。
花临清在充满安全感的阴影中小心地闭上了眼睛。
窸窸窣窣的枝叶声伴随着脚步声一直不停,花临清掀开师父衣服的衣袖,向外窥探,看到了不远处的光亮。
他们前几次也是走的这个光亮处,这个地方看着像是一条好道路,可走了它就会出去,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杨乾站定。
“师父,”花临清指指那处光亮,“我们……”
杨乾摇了摇头,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两枚黑色丹药,一枚自己服下,又将一枚送进花临清的嘴里。
很快,那处光亮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与他处无甚区别的竹子。
杨乾的脸上带了凝重,立马迈开脚步,快速地四处打量。
竹林深处小院木门旁,身着青衫的男人站直身子,眼睛从小径上移开。
转而看向了不远处的竹林。
男人微微歪头,脸上带了丝疑惑。
一阵幽风便吹了进去。
“不行,果然还是……”杨乾的脚步突然一滞,沉重无比,他的额头上爬满了汗珠,嘴唇开始变得苍白。
花临清关切地看着他,挽起袖子为杨乾擦汗,她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正在微微发抖。
忽的,杨乾像是松开了什么,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放松,但遗憾与不甘爬上了他的面容。
不远处的光亮又重新出现,而且变得更加明亮,似乎是在指引方向也似乎是在示意什么。
花临清刚要出声,她想知道师父在做什么,因为实在太奇怪了。
杨乾却面带疲倦地捂住了花临清的唇,张大嘴巴用口型说:不要问。
花临清点点头。
两人向光亮靠近。
走到,杨乾面无表情地站住,抬脚迈过光亮。
花临清则在心中祈祷不要再回到出口。
瞬间,两人耳目俱是一恍,感官清明时才发现已经出来了,杨乾抱着花临清在一个长满植物的石亭旁呆站着,亭中坐着一个男人,正盯着旁边的溪流发呆。
“杨乾?”
男人转过头:“是你?”
“先生。”杨乾连忙将花临清放下,只是行礼,但口中却一言不发。
“你来做什么?”男人脸上的疑惑又加重了一丝。
杨乾没有停礼:“在下想请先生为她开蒙。”
花临清偷偷去瞧这位叶先生,觉得他神色像是石头似的十分生硬,心里不免有点害怕。
“近前,我瞧瞧。”叶竹将视线投到了花临清的身上,那眼神让花临清直打寒战。
杨乾松了口气。
“……是,先生。”花临清缓缓挪动了脚步,迈上台阶,僵硬地立在叶竹面前。
“你现在非常恐惧。”
叶竹开口。
“恐惧你的过去,恐惧你的未来,”他抬手,摸着花临清的头,“以及恐惧你的现在。”
花临清用不解的眼神小心翼翼地仰视着他。
叶竹俯看她。
“你需要秉持本心,是非最错的标准是世间制定的,你无需遵循,”叶竹的声音带了一丝迫切,“只要遵循你的本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方可登顶天梯。”
花临清呆呆地望着他,嘴巴不由自主地将心声说了出来:“我,我听不懂。”
叶竹勉强扯出了笑意,但却并没有照顾小孩子的意思,他还是在自己的世界里亦或是花临清的世界里喋喋不休:“要记得坚持自己,因为你师父可能是错的。”
那个笑容太诡异了,让花临清不由得遍体生寒,这位先生的话语和举止,不论是哪一个,她都不太懂。
花临清转头看了眼杨乾,杨乾正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若你与你师父,对错的标准一致,那算是他的还算是你的呢?”
幼小的花临清已经听晕了,她看看叶竹又看看杨乾,最后又看回了叶竹。
叶竹叹气:“你太幼嫩了,像小小的竹笋一样,甚至还没开始拔节,但我大致明白了你的心意。”
“我有什么心意?”花临清有一种叶先生比师父和比她自己都还要了解花临清在想什么的感觉。
“不可说。”
叶竹指指天上,冲花临清直摇头。
“好吧,”花临清皱着眉,难过地冲叶竹点头,随后又强装出淡定的表情,“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话,暂时就是这些。”叶竹眨眼。
花临清呆站着,她听不懂这位叶先生的话,一直到最后都没听懂。
叶竹瞥了眼不远处的杨乾,开口问她:“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比你高点儿的穿红衣服的小姑娘?”
“没有。”花临清想想,对他摇头。
叶竹站起身,疲惫地叹了口气:“如此,那我先去找找她了。二位来了便是客,可以随便走走,看风景,不要拘束,在下失陪,还请稍后再叙。”
说罢,便转身化风而去。
花临清呆愣地看着面前的空白,有一瞬间的惊艳之感,觉得叶先生真厉害。
她眨眨眼,心里思量,自己也可以这么厉害吗?
“师父!”花临清跑下石亭,奔向一直在看向这边的杨乾,“叶先生说他要去找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姐姐,他还说我们可以随便看看风景!”
杨乾闻言点点头:“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吧,别乱跑,注意避嫌。”
“好吧,”花临清失落地点点头,她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下,“叶先生好厉害啊,化阵风就走了,我也想这样。”
“你会的。”杨乾摸摸她的头。
花临清笑笑,又说:“叶先生说要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和别人做一样的事,他说了一大堆话,好像说的,额,师父,我听不太懂他的话,应该都是这意思吧……?”
“虽千万人吾往矣,”杨乾脱口而出,“临清,懂吗?”
花临清摇摇头。
“他当年对我说的话与你不同,”杨乾站着,挺直的腰背显现出了他干净的线条,但在柔光下的衬托中少了几分锐利,“先生说,要我克己、渡人,方能登顶天梯。”
花临清懵懂地看着杨乾:“原来大家要去追的东西都不一样啊,我还以为会像打猎一样,抓猎物最多最大的人才是最厉害的人。”
“呵,”杨乾轻笑出声,“等你真正踏入了修仙,也有可能一个猎物都不抓,才是正确的选择。”
花临清更迷糊了:“不抓猎物的猎人,还是猎人吗?”
“猎人可以不做猎人,去做大夫。”杨乾看着不远处的翠绿竹林,缓缓道。
“……”
花临清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以后自己可能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