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斥候飞马来报,前方十里便是公子扶苏的临时驻营时,赵高嘴角勾起一抹隐晦而得意的笑容。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确保自己仪容无可挑剔,这才催马前行。
不多时,扶苏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赵高连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抢在所有人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叩地面,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恭敬。
“奴婢赵高,恭迎公子殿下!殿下受惊,奴婢万死不辞!”
他身后带来的百名精锐,也齐刷刷跪下,山呼:“恭迎公子殿下!”
扶苏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的赵高。
他依旧是一身略显朴素的衣袍,发髻也未刻意整理,带着几分风尘仆仆。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赵高身上时,那双曾对余白流露过温和与期许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一般的冷寂。
没有怒火,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丝毫情绪的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赵高何其敏锐!
几乎在扶苏目光落下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那是一种被猛兽盯住,下一秒便会被撕碎的极致恐惧。
那眼神,冰冷、空洞,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仿佛在审视一只……蝼蚁,或者说,一件死物。
与方才斥候来报时,他心中那份隐秘的得意截然不同。
此刻,赵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遍体生寒。
刹那间,赵高心头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完了!
赵高心中警钟大作,公子扶苏,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但他知道了什么?
是刺杀之事?
还是……自己暗中与某些人的勾连?
无数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在赵高脑海中闪过,每一个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他伏跪在地的身躯,不由自主地绷紧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然而,尽管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但赵高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恭敬。
甚至连叩首的姿势都未曾有丝毫改变,声音更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个忠心护主却未能尽责的内侍该有的反应。
“殿下受惊,皆因奴婢护卫不力,请殿下责罚!”他再次叩首,声音哽咽,情真意切。
扶苏冷眼旁观着赵高这堪称完美的表演,心中也不得不暗赞一句:好演技!
不愧是在父皇身边浸淫多年的老狐狸,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镇定,若非……
若非他融合晶核之力后,五感变得异常敏锐,恐怕还真要被这老家伙滴水不漏的表演给骗过去。
此刻,在他耳中,赵高那因为极度恐惧而擂鼓般“咚咚咚”狂跳的心跳声,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炸响。
那急促紊乱的频率,与他脸上那副惶恐中带着关切,悲痛中夹杂着自责的表情,形成了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扶苏的嘴角,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弧度,犹如寒冬腊月里凝结的冰棱。
可惜,演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这颗虚伪而肮脏的心,很快……
就不会再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