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你是老中医吗?”其实她一开始就应该发现了,只是一来觉得和自己无关,二来了了发烧,她手忙脚乱的,也没工夫去思忖这些。
“麻烦把‘老’字去掉。”老太太也不隐瞒。
“刚解甲归田?”
“我觉得‘荣归故里’比较合适。”
“您一个人?”
“不然还有鬼吗?”老太太一边说话一边将药勺捏碎,“要真有鬼,也是大陈那个死鬼,都这么久了,也没说回来看我一眼。”
很快碗里又堆起了一小摞药渣。
“2小时以后,冲水喝。”
……
了了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虽然汗还在不停地往外冒,但脸色已经不像蒸熟的螃蟹了,而是肥美的三文鱼。
红白相间,水润透亮,Q弹无比,让人忍不住就想咬上一口,然后囫囵吞下。
“好看吗?”
“好看。”
“想吃吗?”
“想……啊不是,那个,emmm,有点饿了。”杨希俏脸一红,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老太太在旁边淡定地嗑瓜子,一副“看破不说破”的高深模样:“都叫你先去喝点粥了,填填肚子,非要守着她,就两三步距离,也不知道在担心个什么。”
杨希沉默不语。担心什么吗?大概是担心那种呼吸渐渐消弱然后停止的恐惧吧。
她经历过太多死亡了,有的在她怀里,有的在她不在的时候。他们到死都瞪着眼睛,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怨恨和不甘,溘然而去。
更多的是连“愤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一两岁,甚至一两个月。他们还没有见过太阳,天就黑了,并且再也不会亮。
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所以她一定要守着了了,亲眼看到她鼻翼微微翕动,小嘴一张一合,或者胸口起起伏伏,总之一定要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老太太见状,不由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走到桌边替杨希盛了碗饭:“既然彼此心里都有对方,为什么不开诚布公说出来呢?藏着掖着,到头来还不是自己难受。”
杨希接过碗勺,对她感谢地笑笑:“我不配。”
“我倒觉得她觉得你挺配的。”老太太这话说得绕口,但她知道杨希一定听得懂,“一个不要脸,一个不要命,没有比你们更合适的一对了。”
“不要脸?不要命?”杨希还真没听懂。
老太太朝王了了努努嘴说:“之前不跟你说了吗,她一晚上没睡觉,非要给你挡什么雨声,那么大的风,又不穿衣服,光着个膀子,她不发烧谁发烧?”
“了了?给我挡雨声?”
“对呀,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她两只手捂在你耳朵上,我问她干嘛呢,她说雨声太大了,给你挡挡,省得你睡不好。”
……是挡你的鼾声谢谢。杨希忽然想起昨晚那个旖旎的梦,那个迷人的体温,深情的目光,柔软的双手,窈窕的身体,和那个上位的人。
那个傻子。
“你有失眠的毛病吗?”老太太又问。
“啊,嗯……怎么了?”杨希香暖的回忆被打断,不由就红了脸。
“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压在你身上,这揉揉那摁摁的,开始还以为她想吃你豆腐呢,我扫帚都准备好了,结果仔细看了下那个手法,像是在给你做穴位按压?”
“……嗯,她师傅教的,治失眠的。”难怪,难怪昨晚也睡得很好,很沉,很舒服。
“治失眠是没问题了,调情却又是什么骚操作?”
“调情?”
“对啊,光治失眠的话只需要前面5个动作就可以了,后面那4个……emmm……算是种房中术?让你……emmm……很爽的……emmm……”这话太过Y/D,纵使老太太这般厚的脸皮也觉得有点挂不住了,“总之冥冥中自有天意,你们两个冤家,都这么亲密过了,还不在一起,难道还打算出去祸祸别人吗?”
老太太说得囫囵,特别是中间那段,杨希完全没有听清楚。但前者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十分感谢,只是……脑子里始终盘旋着苏瑶那句“我们不干净”,久久无法释怀。
“我不干净。”她小声地说,“我配不上她。”
“我去,绕了半天咋又回到起点了?”老太太拍了下额头,一副无语的样子。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老扭扭捏捏的,跟个娘们儿似的。哦不对,她俩本来就是娘们儿。好吧,反正扭扭捏捏的,一点不爽快,一点都不像当年她和大陈那样。
她:“我喜欢你,想和你睡觉,你呢?”
大陈:“喜欢,想睡。”
然后就睡了。
看,多洒脱?这才叫生活。什么合不合适配不配的,先放一边,睡了再说。
“万一啥都合适,回头那活儿不和谐,啥都白搭。”老太太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