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发色的男人叹了口气，抬手打断他。
“哪有儿子质问父亲为什么像自己的道理？”
键盘的蓝光映在他脸上，那些皱纹里藏着某种疲惫的笑意。
路明非的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别紧张。”男人连忙摆手，白大褂挥动，“我可担不起那个称呼。”
他转身敲击键盘，老式显示屏上跳出DNA双螺旋模型。
“只是当年用茧和DNA制造你的时候...”
他指了指自己脸颊，“借了点模板。”
冰水从天花板滴落，在主机箱上溅起细小的火花。
路明非注意到对方左手小指缺失，断面呈现出不自然的熔毁痕迹。
“邦达列夫？”路明非突然吐出这个名字。
一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在颅腔内翻涌，大脑的灼痛让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哈哈哈...”男人敲键盘的动作顿了顿，他无奈道，“看来赫尔佐格给你留了不少麻烦。”
“你究竟是谁？”
“哈哈哈哈...很久没人问我了...”男人缓缓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镜片上的雾气，计算机散热器的红光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使得那些皱纹突然变得深邃起来，“天使...利维坦...贝希摩斯...洛唐...邦达列夫...”
“这些代号就像超市货架上的罐头，保质期到了就得换新的。”
“久而久之...我自己有时候都忘记了自己是谁...”他感叹一声，“不过我还是喜欢他们称呼我为王...”
“那些...以及我...”
鳞片在脖颈处若隐若现，路明非低声道，“都是你的作品？”
“准确来说，不止我一个人。”邦达列夫感叹一声，“有很多人都帮了我一手...”
“别用那个眼神，我不会说是谁的，毕竟我又不是赫尔佐格。”他摊摊手，无奈道，“你说呢？路明非？”
“所以赫尔佐格...”少年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也是你的棋子？”
“棋子？”
“也不至于。”邦达列夫轻笑道，显示屏的蓝光在他眼球表面浮动，“应该说我们互为诱饵。他去豢养出一位白王，我去豢养出一位黑王...”
“也就是...尼德霍格的茧。”邦达列夫仿佛看透他的思绪，投影仪在冰墙上投出全球地图，“本来该完整降临在我准备好的容器里。”
他指向路明非，无奈道，“结果被某个叛徒提前惊动，力量碎成了五份。”
“我也没办法。”
“所以只能回到这个地方，用失败品们去融合祂的力量。”
“嘭！”
邦达列夫打了个响指。
“咚！”
不知何来的梆子声如同尖锥刺入路明非的颅骨，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颅腔内的冠冕疯狂震颤，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扯。
“呃——！”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而更恐怖的是...
“咔嚓、咔嚓....”
培养舱的玻璃纷纷碎裂，营养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那些浸泡在液体中的“路明非”们...
幼年的、少年的、成年的、半龙化的...
全部睁开了眼睛。
黄金瞳连成一片星海。
“去死！”
路明非咆哮道，权柄的力量直接横压而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路明非”们...
不，或者说是那些失败的实验体。
他们开始了暴走...
身体扭曲、膨胀，鳞片从皮肤下刺出！
骨骼断裂又重组，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
他们在融合。
无数腐殖体从冰窟的缝隙中涌出，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涌向那些暴走的实验体，它们攀附、缠绕、吞噬，将自身的力量贡献给他们自认为的王！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吼响彻冰窟，冰层崩裂，天花板簌簌坠落。
路明非勉强抬头，瞳孔中倒映出那条正在成型的怪物....
一条由无数“自己”拼接而成的黑龙。
它的身躯臃肿而畸形，鳞片缝隙间渗出暗金色的脓血，龙翼上挂着破碎的培养舱残骸，头颅上镶嵌着数十双黄金瞳，每一只都在疯狂转动。
“实验体Ω....”
邦达列夫轻声呢喃，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成型了。”
“你他妈疯了？！”
路明非冲向邦达列夫，手中龙爪划过空气，但...
利爪仅仅割开一层腐殖体，就被黑龙的利爪拍飞。
“这点不够看。”邦达列夫摇头，“它吞噬了所有失败品的基因，再加上我汇聚了不知道多少腐殖体的力量....它现在，就是‘黑王’的劣化版。”
“艹！”
用了捶打着脑袋，路明非只觉得自己的脊椎在灼烧。
冠冕在疯狂震颤，仿佛在与那条黑龙共鸣。
想吃！
想吃！
想吃！
吃吃吃吃吃吃吃！
牙齿咬穿了嘴唇，鲜血浸透校服前襟。
某种比饥饿更原始的本能正在撕扯理智！
那股欲望从腹中升起，激动的路明非眼中冒其了绿光。
黑龙的头颅缓缓转向路明非，数十双黄金瞳锁定了他。
它嶙峋的脊椎骨节节突起，暗金色鳞片下肌肉纤维像钢缆般绞紧，整个身躯形成蓄势待发的弓形。
黑龙的涎水如熔岩般滴落，每一滴都在冰面上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坑洞。
“吼——！”
它张开巨口，咬向路明非。
它也想吃！
龙吻袭来的瞬间，路明非的视野彻底被暗金色填满，他瞳孔骤缩，这一瞬间，他看到了未来...
黑龙的吐息贯穿他的胸膛！
冠冕被撕裂，权柄被掠夺，世界在黑龙的咆哮中崩塌....
“不...”黄金瞳燃起炽烈的火光，“我才是...真正的王！”
“轰——！！！”
暗金色的火焰从他体内爆发，龙翼完全展开，骨刺刺破皮肤，他的身形在火焰中拔高，鳞片覆盖全身，脊椎处的冠冕彻底凝实。
完全龙化。
黑龙的吐息与路明非的龙焰对撞，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整个冰窟。
“好！互相吞食吧！”宛如等待厨师做饭的食客，邦达列夫在狂风中大笑，“就是这样！让我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