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告别灰原的菅野离开医院打车去了佐藤告诉他的地址，也就是东京中央区月岛町二丁目二十番地。

菅野赶到此地时，发现已经有四五辆警车停在七号楼的楼底下了，他看到鉴识人员正在汽车的后备箱里翻找着工具箱，左臂上还戴着写有“鉴识课”字样的臂章。既然叫来了鉴识课，那就说明佐藤在这里查到了什么，这里搞不好还是什么案发现场之类的地方......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左邻右舍自然都跑出来看热闹了，与其说是看热闹，不如说是站在楼底下和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们分享自己对警察突然成群结队出现在这里的看法。

——“哎呀，一定是死人了啦。”

——“是啊是啊，警察这么大张旗鼓的来，肯定是死人了。”

——“你知道那家住着谁吗？”

——“不清楚啊。”

——“我记得那家住着一对母子，搬来有几年了，就是那个头发乱蓬蓬的，很瘦的男孩儿。”

——“哦！原来是他家啊！不过是谁死了？”

——“肯定是小孩儿他妈呗，最近也有一段时间没看到那个女人了，搞不好就是死在自己的家里了。”

菅野听的心烦，下意识地用食指钻了钻耳朵，走到那些妇人身后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喂，你们，别挡路！”

两个嚼舌根的妇人立刻闭上嘴，上下打量了一番菅野，发现他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也不敢说什么，只好乖乖地缩到一旁，菅野则是十分嚣张地扬长而去，进了居民楼。

至于那些好事者有没有在背后骂他，菅野不知道，也不在乎。

在楼梯上拐来拐去，终于到了七号楼五零三室。

这便是发生了事件的房间。

房间门口横挡着警戒线，警戒线两旁站着身着深蓝色制服的年轻警官，菅野从外套里抽出警察证，向那两名年轻警察象征性地展示了一下，那两人齐刷刷地向着菅野敬了一礼，其中一人又帮菅野抬起了警戒线，好让他钻过去。

“菅野警官。”

刚钻进玄关的菅野抬起头，发现是佐藤美和子站在台子上，她的脚下套着蓝色的一次性鞋套，双手也戴着白色的橡胶手套，看样子刚才在调查现场。

“啊，你还在呢。”菅野环视一圈客厅，发现这户人家的家中出人意料的“脏乱差”，地板上堆满了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儿，绝非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这里是怎么回事？简单跟我说说？”

“当然。”佐藤摸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我之前按照您的吩咐拜访了东京日通总公司，并在那里调查到了茶谷佐绪里的新家地址，也就是这里，与此同时，我还委托高木，让他调查了一下这个地址还是不是茶谷佐绪里的家......”

“高木？你把他也牵扯进来了？”

“不好意思，菅野警官，我得有个帮手，因为我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警校的教官不就经常警告我们么？外出调查至少也要两人一组，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危险......高木查到这个地址还在茶谷的名下，所以我就和他过来看一看。”

菅野信之是头独狼，是落单的鲨鱼，他在警局里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独自行动的，所以佐藤的这一番话在菅野看来多少有些刺耳。当然，菅野也上过警校，他的教官也的确经常向他们强调出外勤一定要有同僚作伴，但是强调归强调，当初在警校的他也没想到自己进入警察系统里会变成现在的这幅“鬼见愁”的样子......

“好吧，你在这边有什么发现？我刚看到鉴识课的人员了......”菅野也没有追究，继续询问正事儿。

“一袋白骨，还有一包血衣。请您跟我来。”

听完这番话，菅野的眼角微微紧绷，因为无论那袋白骨是谁，都绝非是一个好消息。

他跟着佐藤来到主卧，发现那里游荡着不少鉴识课的人员，他们正一边用相机拍照取证，一边处理现场的线索。

主卧双人床的床板已经被拆开来，菅野看到床下的箱体床被木板分割成了六个区域，右手边最底下的格子里塞着几包由密封袋包裹的东西，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那一包渗人的白骨，它旁边还有一包沾满血的衣服，好像还有一包装着零食袋子......

菅野皱起眉头：“竟然把尸体藏在床底下？而且，这么小的袋子是怎么装下尸体的？只有尸体的一部分吗？”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菅野就后悔了，因为这个答案其实很明显。

“——听鉴识课的人说，这是一具幼儿的尸体，大概，只有一两岁，具体的年龄还需要等检验结果。”

“小孩子死了，就这么随手扔在这儿？”

佐藤点了点头。

“这是茶谷佐绪里的孩子？”

“我想是的，不过还需要进行确认。”

“密封袋里的血衣呢？是茶谷佐绪里穿的吗？是她穿着这件衣服残忍地杀了自己的孩子？”

仅仅看到眼前的这番景象，菅野会得出这个结论并不奇怪。

但佐藤却摇摇头：“衣服不是茶谷佐绪里穿的，型号比较小，应该是小孩子穿的，从色调来看，更像是男孩子的衣物。”

“小孩子？”

“是的，请跟我来。”

佐藤带着菅野走出主卧，重新来到了客厅。

客厅的墙角处临时支了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满了已经处理并标记过，且已经装入证物袋中的证物，等房间里的取证工作完成，这些证物就会被打包送到警视厅里进行再调查。

佐藤拿起其中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本笔记本。只见她打开证物袋，把里面的笔记本倒了出来，递给菅野。

“——这是什么？”菅野满腹狐疑地接过佐藤带来的笔记本，随手翻了翻，发现笔记本里的文字七扭八歪，是用铅笔写的，虽然能勉强看清，但是想要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阅读下来可就相当费眼了，而且里面的文字大部分都是平假名，很少出现汉字。

所以菅野猜测，这是一个文化程度较低的孩子写的。

“这是凶手的日记。”佐藤顿了顿，“确切来说，这是茶谷翔太写的日记......”

XXX

碍于时间关系，菅野并没有从头到尾地看完日记，但是结合佐藤美和子的总结，他意识到这两天东京发生的两起命案都和这个茶谷翔太脱不了干系，第一起事件，也就是在晴海码头公园的荒地里发现的无名少女的尸体，是由茶谷翔太亲手“下葬”的。

而第二起事件，被人刺死在丰州水门边的堤坝荒滩上的井堂顺就是茶谷翔太杀的。

在这本日记在交到菅野手里之前，菅野基本没有想过这两起事件之间有联系，更没有想到这两起事件是“少年犯罪”。这一切，都是源于一名被监护人抛弃的孩子在经历了种种不公之后将满腔怒火发泄在了同龄人身上。

没等菅野把日记看完，上面就吩咐了任务，因为茶谷翔太的最后一篇日记里明确写着“还有一人”这样的语句，这就说明他还会继续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