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正是我想说的。”菅野点了点头,“是,我可能是有些偏执,我希望警察队伍能够做到公平公正,我希望我的同僚们都能很好地完成他们的使命,同时履行他们应尽的义务。我希望我们警察能够成为某种‘标杆’,从而构建起所谓的‘绯色巨塔’——但是如果我已经这么努力地完成我的工作了,我的国家还想从我身边夺走我的爱花,对不起,我做不到,指望别人吧。”
蒲生笑了:“你还真是直率。”
“这对我来说是原则性问题。”菅野耍宝一般地摊开双手,“正因为有了这些原则,人才能够被叫做‘人’。”
蒲生也没搭话,只是点了点头。
“所以你为什么请假?我看你不像生病了。”
“我只是想要放松一下,我最近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在回想我以前做卧底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其实我也做过不少‘不得已而为之’的决定,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必要的牺牲’。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些人在我面前死掉,他们都是无辜的人,而我身为公安警察却对此束手无策。我甚至杀过人,你完全可以现在就把我拷起来扭送到警视厅……”
“那可不成,我一旦这样做,就是在跟公安公开叫板。我可没有那个底气和他们作对。”
菅野知道蒲生之前杀过人,蒲生早就跟他说过。
心里固然有抵触感。
但只要想想这样的事情在公安那里经常发生就很容易释怀了。
在菅野的眼中,公安完全就是另一个维度,和他没有什么连接点。他们为了国家做了什么事,菅野也不想去追究,他没有资格……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有足够的底气和他们作对,你会对他们做些什么吗?”蒲生饶有兴趣地问道。
“看是什么事儿了。”
“比方说,你的某些行动侵犯了公安的利益,他们利用你的家人逼你就范,你会顺从他们,还是和他们对抗到底?”
在菅野看来,蒲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多认真。
而菅野本人也没有太认真的看待这个问题:“如果我有和他们对抗的本钱的话……我会和他们对抗到底。因为他们威胁我的家人,那就是在践踏我的底线。”
蒲生抿了抿嘴唇:“当你的家人肯定很幸福。”
“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有些不怀好意?”菅野有些不高兴了,“有话直说,少阴阳怪气!”
“我没有。”
“没有就见鬼了。”菅野冷哼一声,“今天爱花跟她的好闺蜜出去玩儿了,没人和我一起吃晚饭,你看你要不要‘拨冗’跟我一起凑活一顿?”
“今天不行。”
“怎么?你还有别的事儿?”菅野十分惊讶。
蒲生竟然会拒绝。
这可是个稀罕事儿。
“有个约会。”
“约会!?”菅野的声音差点儿把房顶掀开。
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其实很正常,毕竟这是一件比蒲生拒绝共餐邀请还要稀奇的事儿。
“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很惊讶,感觉见到了陌生人。”
蒲生耸了耸肩,喃喃道:“我也该为自己着想了。”
“你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不会得癌症吧?”
“癌症?怎么可能?就是托你的福,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蒲生咧嘴一笑,“我这个人一直以来有些太过认真了,这对工作而言肯定是好事,但是对我个人而言,这是天大的坏事。”
“很高兴听到你能想通。”菅野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工作和私人生活分的很开,我对待爱花,和我对待工作完全是两种嘴脸。工作就是工作,别指望我会对着它们笑。”
说实在的,蒲生很是羡慕菅野的心态,他把一切看的很简单,自己也不会因为外面的世界发生改变。
“那样早晚会精神分裂的。”蒲生吐槽道。
“不可能的。”菅野摇了摇头,“只要我下班回家看到爱花的脸,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心情就会立刻变得超级棒。精神分裂对我来说根本不存在。我的心理很强大!”
蒲生笑而不语。
“所以说,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是如何认识那个倒霉的女性的?”
“你为什么非要加一个‘倒霉’的前缀啊?”蒲生抗议道,“难不成我对女性而言是祸水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像我们这些做警察的……通常对女朋友来说很不友好。”
这倒是在理。
尤其是那些一线警察,加班是常态。基层警察就更是如此。
根据隔壁警察厅总结出来的数据,近年来,基层警察因为过劳猝死或因承担不了巨量的工作任务而选择自杀的比值提高了百分之十。
这个数据可是很可怕的。
就在几个月前,练马警察署就有一个连续两个月没能休息的职员为了获得休假拿刀捅了自己……
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真事儿。
当然这件事情被官方给压下来了,否则又会是一场舆论浩劫……
“她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也能理解我的苦衷……”蒲生咧嘴一笑,“也许我遇到了‘我的爱花’。”
“真好。不过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认识她的?”
“从约会网站上。”
“当真?”菅野惊讶道,“你可要小心被人骗啊。”
“不会的,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需不需要我把把关?”菅野笑着说,“我的眼光可是世界最强。”
“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只电灯泡在我约会的时候闪来闪去。”蒲生皱了皱眉,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你要没事儿就先走吧,我马上也要出发了,抱歉,没办法跟你一起吃晚饭了。下次再约吧。”
“没关系。”菅野耸了耸肩,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能知道这么多好消息也不赖。我自己回家做点儿吃也行。那我就不打扰你化妆了,告辞。”
“你可真该死啊!”蒲生笑着骂道。
XXX
送走了菅野,蒲生坐回到沙发上,脸上笑容如退潮般褪去,愁容立刻爬上眉梢。
是的。
他在欺骗菅野。
什么放弃追查了、什么要为自己考虑、什么在约会软件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儿,正在和她约会……
都是假的。
从文仓那里知晓一切的蒲生已经不打算让自己唯一的好友卷进这桩事情里了。
他决定好了要独自面对。
他接下来的确有一个约会,不过不是和女孩儿的,而是和文仓的。
他这两天一直泡在文仓那里,他们在寻找能够证实这一切的资料,只有得到确切的证据,才能在媒体面前曝光这一切。
“该走了。”蒲生起身,重新迈进自己的理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