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真的差点就哭了。

泪水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方才的疑虑烟消云散，填满心房的只有感动和温暖。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要争气”、“要争气”，“讨人厌的怪盗小子还在看”，这才不至于掉眼泪。

但是她把头轻轻抵在了菅野的胸口上，无非是贪恋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这足以说明一切。

而此情此景对于菅野来说就没那么美好了。

他的脚尖是凉的，他手指头的末端也是凉的，就连被灰原用头抵住的胸口也是凉的。

缓不过来。

当然并不是因为他快死了，或者是这里风太大，以至于吹来了刺骨的寒意。

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当着灰原的面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她怀里的少女真的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吗？

他刚才光明正大地否定了。

并不是因为真相如此，而是因为他只能这么说。

面前的怪盗小子是他的敌人，而怀里的可怜少女是他的搭档，他不会灭自己士气长敌人威风，蠢货才那么干，而且如果承认了怪盗小子所说的话，灰原会怎么想？这无疑是对她的一种伤害，而这种伤害要比当时对在雪地中昏迷的她视而不见更加残忍。

他花了这么长时间和她相处，保护她，呵护她，陪伴她，营造了这美好的一切，甚至成了她的监护人。

到头来再告诉她“嘿，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你只是沾了别人的光”。

还不如当初直接把她丢在雪地里不管，让她被冻死，这样来的还快，也没有任何疼痛。

菅野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选择了最好的选项。

但是怪盗小子说的真是蠢话吗？

他内心有很大一部分选择了肯定。

而还有那一小部分，没办法肯定。

扪心自问。

当时他搭救灰原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想过爱花吗？

当时他带着灰原回家，和她慢慢熟络起来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想过爱花吗？

当时灰原向他摊牌，告诉她自己的秘密时，他真的没有想过爱花吗？

当灰原从炸弹的威胁中将他解救出来时；当他遇到危险，看到灰原的脸时；当他带着灰原去他和爱花经常去的餐馆吃饭时；当他以为灰原被来复枪瞄准时；当他把灰原抱在怀里时；当他意识到灰原正在一步一步地顶替爱花在他心里的地位，而爱花的形象正在一点点模糊时……

他真的一次都没有想过风祭爱花吗？

菅野不敢否定。

所以，几乎是顺理成章的。

——他怕了。

这种感情和当初爱花失踪，他在寻找她时的感情一模一样；就和当时他和灰原遭遇袭击，出了车祸，他昏迷前看到灰原倒在血泊里的感情一模一样；就和当时公安闯进他的家里，强行将灰原和他分离，拔掉了他的手指甲逼他惨叫给灰原听时的感情一模一样……

就和他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保护不好灰原，没办法履行和她的约定时的感情一模一样。

于是，几乎是为了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选择了说谎。

菅野知道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因为谎言永远无法掩盖真理。

他抓过那么多的罪犯，他深谙这个道理。

人每说一句谎，就会欠真理一条债。

而迟早有一天，这笔债是要还的。

但是他不希望是今天，他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于是他和灰原一样进行了祈祷。

希望清算的那一天来的越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