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辰第一次面对面地与念吞融对峙。

过往数次来到千面之宫，要不然只能遥远地感受到无尽黑暗之中有一只难以描述的恐怖身影；要不然就是看见千面之宫上方那只悚然的巨瞳......

可以说，每一次秦辰被召唤来千面之宫时所看到的，都是念吞融允许他看到的...

但这一次不同。

秦辰悄然出现在此刻的千面之宫，既不是巨瞳中的倒影，也不是提前被粉饰过的穹宇...

这是无数个稀松平常的黑暗深夜，无人造访的千面之宫...最真实...最本源的样子。

...

也是秦辰，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双眼，见到念吞融本来的样子。

...

那无法名状的恐怖躯体，坑洼不平、突触丛生...

如果说虚吞魇的躯体像麻风团子一般令人作呕，那念吞融令人反胃的程度要更甚十倍！

更别说当一千只惊悚的眼睛同时看向自己时，那种几乎能击垮精神的压迫力...会令所有可以感受到恐惧与害怕的生灵下意识地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秦辰当然不能免俗！他同样害怕！

但他不凡的地方，恰恰是他可以坦然地直面恐惧，并在此情况下依旧可以控制自己的动作、组织自己的语言...

念吞融几乎要‘吃掉’秦辰！但秦辰强行忍住了自己已经抬起一半、意图后退的左脚，努力控制自己濒临紊乱的气息，故作镇静地说道：

“我带来了...您想要的。”

他绕过了念吞融的诘问【‘没有召唤，你何以进入千面之宫’】，而是举起了右手，用两指轻轻捏着下垂耷拉的某物，在空中晃了晃。

油腻、粘滞、一股腐臭和类似辛辣的味道弥漫在四周。

那是爬行生物特有的信息素。

以它剥去数以十万计的脸面的经验...念吞融瞬间认出了那物件：“这残缺的面相......嗯？叛徒迪拉翁？！”

从天而降的腕足夺走了秦辰手上的东西，拿到千目之前端详了两秒，随后念吞融发出了狂笑！

笑声引发了千面之宫的剧烈摇晃，如地震一般。

一面面宫墙升起、沉下、旋转、倒置、拼装、后退......很快，一堵最为高大的宫墙被推到近处。

那墙上，苍白的古蜥面孔唯独缺少半副鼻翼。

念吞融的腕足毫不犹豫地将夺来之物贴了上去！

严丝合缝！

补全了的古蜥迪拉翁之面，忽然间活灵活现，它挤弄着表情如扮小丑一样，试图逗乐面前的森然巨物......就如它生前无数个被囚困在千面之宫里的夜晚一样，绞尽脑汁取悦念吞融，便是它这个作仆从的应尽的职责。

...

念吞融只满意了短短数秒，便厌恶地甩起一百条腕足抽打在宫墙之上，伴随着一声暴戾的——

“滚走！！”

宫墙倒退，没入远处的数以千百计的墙林之中...

接着，念吞融再度转身看向阴影边缘的秦辰！这一次，它的声音阴鸷了不少：“仅此而已？！”

“我拼死带来的不仅仅是古蜥迪拉翁的半副鼻翼，还有虚吞魇的死讯。”

“哦？虚吞魇死了？”

“是的。”

“如此说来，你已经将吾交由你的任务都完成了？！”

“所以按照先前的契约，您可以放我自由了吗？”

“自由？”念吞融忽然间咯咯咯咯一阵不明缘由地怪笑，“竟然敢与吾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