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楼作为徽州城中最高的建筑，而且到得此时，已近二更天，仍然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刚从临溪门进城的这队锦衣卫在纵马行至太白楼时，也不禁好奇地转头打量。
领头的锦衣卫首领望之约二十来岁年纪，面孔略有些狭长，鼻直口阔，双目有神，长相颇有些俊异。
他转头打量之际，又沿着太白楼抬头往上望去，正与三楼窗口上江河望下来的目光相对。
江河也没料到竟会与这名锦衣卫的首领目光相对，不过他对锦衣卫自然没那么畏惧。
他感觉前世看过的各种影视剧里，对锦衣卫的能力还是有些过于夸张了。锦衣卫虽然算是最古老的特务组织，但在这种落后的古代世界里，又没各种高科技监听设备，哪有可能真的做到那么无孔不入。
而在远离京城的徽州，天高皇帝远，锦衣卫的耳目也不可能安插到他身边。绝不可能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能被锦衣卫侦知。
而且到明末这个时期，锦衣卫也谈不上有什么武力值可言了。就算其中还有些武功不错的高手，但锦衣卫也跟其他卫所军一样，属于已经从根子里烂透了。
他现在手里也有点儿武力保护了，对于这么一队最多二十来人的锦衣卫，还真没带有多怕。
其实别说锦衣卫，就算现在的东厂比锦衣卫强些，他也不怕。魏忠贤这太监虽然现在权势滔天，气焰嚣张，但说实话，这死太监手里并没真正掌握多少实际的兵权。
魏忠贤唯二所倚仗的武力，也就是东厂与锦衣卫了，都只是特务机构。武力水平最多也就是地方治安部队的层次，锦衣卫的武力值，估计都下降到跟城管水平差不多了。
而事实上到明末时期，大部分的锦衣卫职责也就是主要负责京城的治安，甚至有的还负责疏通沟渠，真就沦落到跟城管差不多了。
除了厂卫之外，魏忠贤手底下完全没有一支能真正上战场的正规军。而拱卫明朝京城的三大营，更是积弱已久，估计连东厂与锦衣卫都不如了。
崇祯末年，李自成攻打京城时，京营出御，根本连打都没打，听到敌军的炮声一响，就溃败而归了。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东林党也真就是一帮死读书的，完全不懂“枪杆子里出政权”，不懂真正的权力到底从何而来。
但凡东林党人手里真正掌握一支能战的军队，关键时刻直接来个举兵“清君侧”，魏忠贤这死太监除了挣扎等死，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说在这种封建王朝的统治下，皇权思想太过根深蒂固，深入人心了。东林党人总是幻想皇帝能清醒过来，认识到阉掌的危害，不断上疏劝谏，最多也就是拉拢更多人联名上疏，形成舆论压力。
但有魏忠贤从中上下其手，大部分人的上疏奏章根本就连送到皇帝手里的机会都没有。
江河前世在看关于魏忠贤的资料时，其中经常有“矫诏”、“矫旨”的字样，也就是说这死太监在掌握了司礼监后，大印在手，只要把天启帝哄好，就能不经皇帝私自矫诏下旨，把事办了。
包括将东林六君子、七君子等人革职下狱，乃至问罪杀害，都是他假传圣旨办的。
很多事情皇帝根本不知道，全被这死太监给瞒在鼓里，联手客氏上下欺瞒，宫中基本全是他们的耳目与爪牙。在这种情况下，魏忠贤才能做到把持朝政。
为何崇祯一上台，就能轻松铲除魏忠贤，主要就是这皇帝不听他的了，有自己想法。魏忠贤的权力全部来自于皇帝，只要皇帝不听他的，真较真起来，太监身为家奴，自然就拿主人没办法了。
所以只要不把皇权当回事，魏忠贤也不过就是头纸老虎，所倚仗的厂卫武力，又真能替他办成多少事？
魏忠贤手下的所谓五彪武臣，全都是厂卫出身，连一个正规军都没有。只要遇到正规军，可以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稍微一愣后，江河便迎着这名锦衣卫首领的目光微微一笑，丝毫不惧。
那锦衣卫首领瞧到江河的反应后，见这一副风流公子模样的少年非但不怕他，反而给他回以一笑，也是不禁有些一愣。随即他唇边也绽出个微笑，觉着颇为有趣。
“驾！”不过他还有正事要办，接下来却也不在此多耽搁，立即策马而去。他先带头离去，一众手下自然也是立即呼喝着跟上。
此时锦绣阁中的众人发现叫开城门的居然真是锦衣卫，又不禁纷纷猜测这对锦衣卫夜入徽州的目的是为何，又是否来抓什么人？
众人议论了几句后，却是也都并无结果。他们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甚至连猜测都无从猜测。
倒是有好几人都怀疑，这些锦衣卫有可能是针对徽州知府石万程，又或歙县知县倪元珙而来。
这一府一县的两名地方官，在本地的官声都不错。而且在眼下举朝攀附奉承魏忠贤，各地官员为谄媚魏忠贤，纷纷为其建生祠之际，徽州的这两名地方官都并无此举，显出一股清流来。
正因如此，所以好几人都怀疑有可能是魏忠贤听说了此事，故而遣锦衣卫来寻两人的麻烦，甚至凭空捏造，给二人罗织罪名。
不过江河却觉着应该不是为此，而是另有目的。他心中也有个猜测，觉着这帮锦衣卫应该是为了那个汪文言而来的可能更大。
他昨晚遇到的那个汪七，本名汪文铭，正是汪文言的堂弟。而眼下汪文言已被阉党下狱，许显纯为逼迫汪文言攀污东林党人，很可能会想到抓捕汪文言的家人、亲人等，以此来威胁汪文言。
不过究竟是与不是，他眼下也只能猜测。虽然他并不怕锦衣卫，但也不想多事惹麻烦，势必不能直接跑去问那帮锦衣卫，到底是为何事而来？
众人谈论了一阵儿后，见那队锦衣卫已经离去，便也没了多大兴趣，又回到各自座位上继续吃喝。待外面的长街上敲响二更更鼓后，众人也都已吃饱喝足，江河便提议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