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许你上本宫的床
心底那股无名火, 倏而就消散了。
赵明臻意识到自己脸红,擡起手背碰了碰,马上就跟被火烧了似的收回手。
燕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得好像她多么心痒难耐,一天都等不及了就要把他吃干抹净了一样。
不对!她刚刚也没打算与他……
越想越乱, 赵明臻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旋即转过身去, 道:“什么起效不起效的?你浑说些什么,本宫听不懂!”
说着, 她便头也不擡地蹬掉软底的寝鞋,翻身上了床。
她的口是心非, 燕渠已经里里外外领教过很多次了,这会儿见她这副张牙舞爪的作派, 也只微微一笑。
赵明臻拥着锦被,偏头看向床内。听见男人的脚步声停在床边,她咬牙切齿地道:“睡你的地铺去,谁许你过来了。”
燕渠没说话,只弯下腰,拾起被她踢开的两只寝鞋, 规规整整地在床边摆好,才低声道:
“今日, 臣问了御医,他说避子汤是寒凉之物, 对女子身体有碍。”
赵明臻不免讶然,挑眉看他:“你还问这个了?”
燕渠点头,见她的视线扫了过来,垂下眼帘继续道:“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想,如果要吃这种东西, 不该是公主来。”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说起的只是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应当的事情。
赵明臻抿了抿唇,颊边粉云仍未化开:“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收买。昨天是权宜之计,我……我可没打算和你……”
她说口是心非的话时,总是会忍不住摩挲自己的虎口,燕渠看得分明,却不点破,只是道:“这些事情,自然是由长公主做主。”
这句话满足了赵明臻奇异的虚荣心,她哼了一声,道:“当然该由我做主。哼,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今天勉勉强强,许你上本宫的床。”
好可爱的语气,燕渠低眉失笑,道:“好,臣谨遵长公主谕旨。”
平时君臣相称,赵明臻都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她却总觉得像在调情。
她昂了昂下巴,道:“你快去洗沐,又是骑马回来的吧,身上脏死了。快去快去,本宫一会儿就睡了。”
燕渠听话地转身去了暖阁。
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赵明臻扒到床边,回头确认了一眼,才像终于放心了似的,折下腰,捂脸埋进了被子里好一通乱蹭。
她是真没想过,燕渠会主动去吃避子药。
赵明臻紧咬着下唇,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深吸一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狐疑地往地铺上扫了一眼。
她又没赶他下去,这人刚刚是不是在她面前故意装可怜啊?好让她开口叫他上床?
应该是她多想了吧……
“装可怜”这个形容,和燕渠此人实在是不搭。
赵明臻甩了甩脑袋,把多余的念头抛之脑后。
她倚在床头,翻起书来打发时间。
她今日看的是兵法,没翻几页她就困了,歪倒在了绣枕上。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蒙蒙间,她察觉自己好似被人轻轻搂住了。
搂着她的人,很小心很小心的,把她往被子里放。
不过赵明臻白天睡得太多,这会儿只是眯了眯,倒还是醒了。
“唔……”
她缓缓擡眼,便见燕渠的脸,就在她眼前。
他的眉弓高挺,眼窝深邃,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眉毛大抵是从来没有修过的,但是他本身的眉形生得很好,即使有些逸斜的眉毛,也只更显出几分凌厉来。
冷不丁对上赵明臻的目光,燕渠动作一顿。
见她盯着自己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垂下眼,松开了拢在她肩上的手。
意识到自己在盯着他看,赵明臻下意识也想回避视线,可见他垂眼躲避,她忽然就不想躲了,反而起了玩心,伸手摸了摸他的眉毛。
燕渠保持着垂眼的姿势,没动,于是赵明臻更肆无忌惮了一点,又摸了摸他的睫毛。
从眼睫,到鼻梁,她的指稍轻移往下,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唇……也很好看。
上唇偏薄,下唇稍厚一些,看起来很好亲。
她有点想亲,但是又不想让他太嚣张,改成了扯扯他的嘴巴。
“长公主。”燕渠无奈开口,伸手捉住了牵扯他嘴角的手,道:“是臣吵醒你了吗?”
赵明臻收回手,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没有,我没睡熟。你洗好了?”
她本是随口一问,话一出口,却又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嗳昧意味。
好在燕渠并未在意,只“嗯”了一声,随即便道:“时辰不早,公主不如干脆歇下?”
连一天都没过,解毒的药都没吃几副,昨夜终归还是有影响。赵明臻这会儿还觉得脑子是钝钝的,反应也不灵敏,于是点了点头,没拒绝他的提议。
可等寝殿陷入一片黑暗,躺下后,她忽然又不困了。
听见身旁男人的动静,赵明臻没忍住朝他侧过身,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在子嗣之事上,她很清楚,世上的男人多会怎么想怎么做。
燕渠所为,实在是让她感到意外。
尽管知道她在问什么,燕渠也没马上回答。
良久,他的声音才在黑夜里传来:“臣没想太多。”
赵明臻觉得这个回答很敷衍,抱来他的胳膊拧了一下。
只是这人皮糙肉厚,不松劲时,她居然有点儿拧不动。
她继续追问:“没想太多,那总是想了的,你说一说,我要听。”
燕渠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很轻:“真没想什么,说起来,我倒是想知道,长公主为何不愿?”
他原本确实以为,赵明臻是嫌弃他出身微贱,但她早上否认了这个说法。
以赵明臻的身份,没必要说假话来哄他。
那就是她当真不愿了。
“我问你你不回答,还反问起我了?”
她轻斥道,随即又拧他一下。
这回倒是拧动了,有人松了胳膊给她拧。
赵明臻脾气稍顺,还是扭扭捏捏地开口了:“好吧,我……”
——也许她本也想找人倾诉,心里那些落了灰的事。
“我本该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的,就是都早早没了。”
燕渠沉默一瞬,道:“抱歉。”
似乎提到了她的伤心事。
赵明臻倒是无所谓地道:“说实话,他们夭折得太早,我和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
“我只是害怕。”她的声音渐渐放轻了,额头逐渐抵上他的肩膀:“当年,我母后生那个妹妹的时候……很艰难,差点就一尸两命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血,我现在闭上眼,那些血水,好像都流淌在我面前。”
她吸了吸鼻子,咕哝道:“我怕死。我好日子还没过到头呢,我不想死。”
燕渠被她逗得想笑,但是话说着说着,她又习惯性贴得很近,让他不敢笑,怕被打。
“那你呢?”赵明臻忽然又想起什么,问了一个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怕不怕死?”
“不是很怕。”
她“唔”了一声,又问:“为什么不怕?”
燕渠的声音依旧平缓:“死人见多了,觉得也就那样,有时候急行军累了,看到倒在路边的死人,还挺羡慕的,也想往旁边躺一躺。”
“急行军?你们一天能行多少里?”
“轻骑一日夜,能行近二百里。”
“二百里。”她靠在身畔男人的肩上,伸着指头算:“一个时辰是……粮草辎重不要了吗?”
“急行军顾不上,先落在后面。”
……
床帐内,两个人的声音都渐轻。
赵明臻靠在身畔男人的肩上,抱着他的胳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