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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if线:睿王(活得好好的)(1/2)

第74章if线:睿王(活得好好的)

蹙金绣瑞草的红盖兜头罩了半晌, 从那薄绡经纬间的透孔望出去,灯火摇红,炉香烟软, 一切都失了真。

殿宇深阔, 帷幔轻飘着,上头垂缀珊瑚, 间或磕碰出琳琅细响, 伶仃无依的,倒是应和了自己此刻的心境。

越棠掩在广袖中的双手不觉紧了紧, 给自己壮胆。

如今的世道,早不作兴盲婚哑嫁了,偏她不凑巧, 几次与睿王见面的机会都没赶上。禁中六月间下了赐婚的旨意, 到年尾腊月里成婚,当中小半年的功夫, 有乞巧节、中秋、皇帝万寿, 她是定准的睿王妃,花萼楼开宴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奈何不是睿王办差去了, 就是她头疼脑热, 总之没见成, 囫囵就挨到了今日的亲迎礼。

没见过面也不打紧,越棠心宽,爹爹与阿兄都认可的人,她没什么可挑剔的。

那位睿亲王有个好名声, 京里凭谁提起他,都是满口的称赞。只不过说什么的都有, 儒雅随和啊,嫉恶如仇啊,勇猛果敢啊,都是好口碑,差得却有些远,可见不尽不实,不能全信。但不管性情如何,睿王那副形容却是众口一词的,丰神俊朗、风骨磊落,无一不是顶好的话,大约真不赖。

适才在青庐帐中行礼时,越棠隐约窥见一点他的姿容,一片红晕中五官瞧不真切,身架子则是分明的,挺拔如劲松,纵然满身繁复累赘的锦绣,都掩盖不了那举手投足间的清嘉气韵。

观礼的人群哄闹,惊鸿一瞥来不及深究,此刻静下来,反复地品咂那个身影,倒品出了一段深长的余韵,还有些微的忐忑。

往后就要同这个人共度一生了......越棠满以为自己对婚姻是无所谓的,不过换座府邸过日子,彼此面上过得去就好,等见到真章,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分期许。新婚之夜啊......越棠局促地磋磨了一下指尖的红罗。

“王妃,”身边的女使忽然躬身小声唤道,“您饿不饿?奴婢伺候您用些点心吧。”

越棠略感错愕,没言声,微微摇了摇头。

说话的是王府的掌事女使,见状温和笑着,只是劝:“是王爷亲自吩咐的,不叫王妃拘束,要用什么尽管吩咐奴婢们。前头客多,若王爷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也请王妃松散些,若累了就崴倒睡一阵,不打紧的。”

没料想睿王如此心细,连这等碎末小事都记得吩咐一句,越棠对他的印象又好上一分。

上了年纪的管事婆子都在外间侍立,里间只有自己从周家带来的两个小丫头,并这位说话的女使,越棠决定领王爷这份情,也不必费周章,擡手向案上略一指,轻声道了句“劳驾”。

女使悄没声取了碟果子过来,越棠垂眼看,是蜜馅儿,简单的点心也做得小巧精致,圆滚滚的正好入口。女使递过一方帕子,越棠正牵袖,却听外头有了响动,殿门开阖,带进来一阵风,吹得帷幔翩翩然,错落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引着一群人往里间来。

越棠忙垂下眼帘,屏息凝神等他靠近。来人在她身边坐下,袍角从她眼前拂过,混杂着雪松般清冽而幽微的香气,在这漫天的喜庆里卓尔不群,又莫名有一点熟悉。

且不容她多想,后头跟来的外命妇们喜气洋洋地说着吉祥话,仆妇捧来一个漆盘,两半匏瓜里淌着琥珀光。越棠不善饮,很怕这一瓢下去便上头失态,端起来抿一口,好在竟是甜甜的,没什么酒劲。饮过合卺酒,又由礼官指引着绞发,两捋青丝缠着红绳拧成一股同心结,埋在枕下,这就算礼成了。

命妇们笑着告退,只听身边人简短地说了句“看赏”。他有着好听的声口,如金石般清越悠扬,底气沉稳。越棠漫漫地想,或许是个可靠的人,隐隐又觉奇怪,那莫名的熟悉之感更盛了。

仆妇上前来收拾喜褥上的彩果和喜钱,却被睿王一把挥退,“都下去喝一杯喜酒吧,这里不必伺候。”

周遭霎时静下来,越棠还没来得及紧张,眼前一晃,盖头便被他信手撂开了。一张的俊秀脸赫然杵在她面前,温和地笑了笑,“累了吧,有哪儿不舒服没有?”

越棠愣怔看着那张脸,实在太过惊讶,舌头直磕绊:“怎么......怎么是你......”

“王妃好记性。”他扬唇笑,眉眼柔和清亮,“正是小人。”

同满京城的女郎一样,越棠在闺中时也常上东西市闲逛,除了姑娘家爱的小玩意,还喜欢踅摸些闲书,各色书斋都去过,最满意的是一家叫做“鸿图斋”的。鸿图斋有位书博士,见识广博,说话又得趣,每回去,她都会同人聊上几句,谁能想到他竟是堂堂一品亲王。

一时间心中涌起无数的疑问,千般滋味横亘着,可时机不对,越棠暂且按捺不去分说,只留下一点庆幸。不论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总归两人曾说过好些话,眼前人不再是陌生人,多少叫人松一口气。

她也笑起来,“王爷好兴致,小小一间书肆都亲力亲为。”

“富贵闲王么,往后你就知道了。”

捅破了这层前缘,两人的关系乍然就拉进了,越棠先前的忐忑消散大半,笑着与睿王自如对谈,倒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坐在榻上各自拆头、解发冠,因女使都被遣了出去,越棠兀自对着铜镜摸索,万分小心,还是叫那凤钗的流苏勾住了头发,一拉扯疼得直皱眉,睿王瞧见,正好有了上手的由头。

“别动,我来。”他略略倾过身,一缕缕地将细链子从她发间绕开,手势轻柔,果真再没弄疼她。两人离得很近,越棠几乎要贴在他怀里,拿余光瞧,他一脸的郑重,仿佛在料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睿王替她捋下了凤钗,一气儿连余下的花钿都料理了,末了顺手取过一把玉梳,替她篦头发。如瀑青丝散下来,半掩一张玲珑的芙蓉面,将那身华丽的褕翟都衬出了几分风流冶艳。睿王的手略一顿,越棠察觉了,忙伸手接过玉梳。

“不敢劳动王爷,我自己来吧。”

睿王没坚持,松开手,起身踱开了。越棠没防备他要走,正犹豫要不要问一声,怎料他一转身又回来了,左右手里各提溜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食盒。

他一挑眉毛,看着她朗笑道:“前头的席面你没吃上,有几个菜色我瞧着不错,便让人重又备了一份,还热着,要不要用一些?”

哎呀,这不比蜜馅儿香?越棠道了声多谢王爷,挪到桌边用吃的。垂眼一扫菜色,都是费功夫精雕细琢出来的模样,好比那鱼脍,色泽格外明亮,和齑如金玉交错。越棠瞧着新奇,举箸尝了口问:“这是宫里的制式么?”

睿王点了点头,专注地端详她的表情:“滋味如何?”

饿肚子的时候,吃什么都香,越棠自然说好,转念想起睿王在前应酬,这会儿只怕腹中也空空,便停下手望住他,“王爷若不介意,一块儿用些吧。”

她笑得眉眼弯弯,那样讨喜的一张脸,今日敷上胭脂粉黛,显出精瓷一般细腻的色泽,和考究的轮廓,唯独那神态,是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灵动。黝黑的眸子里泛着潋滟清波,印出自己的影子,那样的专注,不错眼珠地凝望,是不是看谁都像一片深情?

睿王有片刻的失神,心头倏忽急跳,像是给猫爪挠了一下。

越棠见他不回应,只当是婉拒,便笑笑不说话,喝了口茶遮掩过去。谁想他紧接着倒动了筷子,又问她寻常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一递一声的闲谈,透着家常的随意,说到高兴处也落拓地大笑,全没王爷的架子。

睿王见她撂筷子,瞧了眼边上的食盒,“还有玉露团和透花糍,想用些甜食么?”

越棠心满意足地摇头,掩袖掖了掖嘴,说不必啦,“多谢王爷好意,晚间我惯不多用,待明日再尝吧。”

新婚夜热热闹闹用了顿便饭,这是越棠没料想的,无论如何是个好开端,夫妻和睦,余下的人生就顺遂了一大半。

她立起身来挪腾了两步,在次间里打转,偏头见睿王的视线跟过来,方才顿住脚步,不大好意思地说:“我阿娘用过饭后,总要我陪着走上一走,在家成了习惯,今日一时忘了改,王爷别见怪。”

他笑得很包容,甚至走过来,偏身替她撩起帷幔,“想出去走走么?索性我领你逛一逛王府。”

越棠怔了下,这时候出去逛园子?不大合规矩吧。

睿王调过视线,烛光从他眼底闪过,洞察秋毫的一泓碧海里仿佛有细浪轻轻一漾,“在这王府里,从前本王就是规矩,如今多了位王妃,便由王妃说了算,只要王妃愿意,如何都使得。”

这是给她撑腰的意思,果然旧相识就是好,无形中有了段相识于微时的交情,想来王爷便是因此对她多份信赖。越棠感念他的好意,却深知不能得寸进尺的道理,王爷这般表态已是极为客气了,她需得有眼色。

因笑说:“天色晚了,今日劳累一整天,咱们还是早些歇下吧,改日再劳动王爷领我逛园子。”

她说歇下,而且是“咱们”,那份坦荡劲儿反叫睿王晃了晃神,通身无可挑剔的磊落气度险些维持不住。好在她见他不反对,自己转身往梢间收拾去了,没顾上多瞧他一眼,那一头青丝在身后飘荡,睿王忙跟上去,替她拢住头发。

越棠讶然回过头,他面不改色地说:“王妃梳洗吧,这样轻省些。”

堂堂一位王爷,甘愿做女使的活计,这是主动示好,想要融洽过日子的态度吧?这份心田叫越棠说什么好呢,唯有粲然冲他笑,打定主意往后多为王府花些心思,尽力替王爷谋福祉。眼下唯有大方谢过,转身擦牙匀面,毕竟是一辈子最亲近的人,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脸上的脂粉实在厚重,换了四五遍温水才彻底洗干净,难为王爷始终替她拢着头发。

接下去便要解衣裳擦身了,越棠到底犹豫了下,“王爷,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睿王垂眼看她,擦洗干净后的面庞,比那剥了壳的鸡蛋更清透,濡湿的鬓发衬着嫣然唇色,那份俏生生的娇嫩,是种不带一丝技巧的、强行的美,全然不输浓妆时的明艳动人。

二十一岁的睿亲王,这一刻竟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胡乱地答应了两声,忙撂开手退出去。

梢间里样样齐备,越棠擦洗完换上干净衣裳,神情气爽只一忽尔的功夫,便生出如释重负后的疲累。从梢间出来,见睿王背手杵在地心,不大安稳的模样,她有些意外,这是怎么了?

睿王听见响动,回过身瞥她一眼,嘱咐道:“若累了就先躺下,不必等我。”然后匆匆进了梢间。

既然没出什么事,越棠也就不放在心上,回头看,榻上各色的物什一应都收拾干净了,高床软枕,被褥熏香,真是无限诱人的温柔乡。越棠上了榻,倚靠引枕崴着,起先还一心一意等睿王,没多久便上下眼皮子打架,心知不该,可抵抗的意志力并不坚定,挣扎不过一弹指,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过脑海里到底紧着弦,姿势也不舒称,隐约感觉到有动静,心头一凛瞠开眼,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睿王已经偎在了她身边,一只手正悬在她耳畔。

见她醒来,睿王的手顿住,慢慢收回来,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吵醒你了?”

越棠比他更尴尬,原是她没留神睡着了,王爷好性儿,不忍心扰了她好梦,可新婚夜还有大事要办,这是为人/.妻的职责所在,她一歪脑袋睡过去,别不会叫王爷误会她想躲懒吧!

他离得近,这么一小会儿,越棠便感受到他身上蓬蓬的热气,宽阔的胸膛横在眼前,五感里尽是年轻男子阳刚的分量。她这才觉出一丝迟来的羞赧,晚上的气氛太好,她光顾着把王爷当旧相识了,相谈甚欢,几乎忘了夫妻间该做的事。这时候具体起来,有些别扭,更多是忐忑,不过王爷显然是个齐全人,俊朗的面貌,英武匀亭的身条,隔着一层里衣都透出胸膛壁垒分明的形状,还分外体恤人,这样一位人物,体验应当不会太糟吧。

越棠壮起胆色,主动挪了挪腰,虚倚进他怀中软软唤了声王爷。这是邀约的架势,他应当能明白吧,她主动请缨,必不是想躲懒。

再往下,越棠也拿不准该怎么办了,好在睿王会意,臂上收紧搂住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鼓舞,一下子使力太过,勒得她腰疼。越棠蹙着眉没吭声,还好睿王很快松开了臂弯,低头贴近她颈间,低低唤她的名字。

“王妃......越棠......”

声声缱绻,边唤边试探着拿唇啄她的脸颊。啊,这就是亲吻了吧......越棠恍惚地阖上眼,用心感受那份挠人的痒,起先轻柔,逐渐加力道强硬起来,一下又一下,混着粗重的呼吸声扑在她脸上,一点点从耳畔游到唇间,不由分说印上来,然后听见他闷哼一声,压她倒向榻上。

一时失了方向,越棠不由睁开眼,只见那英挺的眉微微蹙起,脸上是有些难耐的神色。她略分了下神,过往的回忆一截截从尘埃里漫上来,那个书肆里总衔着分漫不经心笑意的书博士,那个游戏人间的公子哥,或是散漫不羁的落拓书生,这会儿正在榻上专心致志地亲她......

这么一想便不对味儿了,不知不觉地,单薄的衣料被拂开,他的手用力抚在她腰间,越棠意识到这一点,不知为什么忍不住笑出声,睿王的动作停住了,撑起身来喘熄着问:“怎么了?”

越棠忙敛起笑意,摇摇头,赧然说:“我怕痒,对不住。”说着调整了下心态,英勇就义般向他保证,“下次不会了,王爷来吧。”

不能让她全情投入地享用,是他的无能和失职,该说对不住的人是他才对。睿王没气馁,重又仔细地吻上来,气氛很快黏滞滚烫得不像样,一手不由复上她的身躯,这回有意避开腰间,直往胸膛上攀援,谁知才落下去,她又“咯咯”笑出了声,半天都止不住。

越棠扭着身子歪向一边,好容易收住声,扭过头连声向他道歉:“我错了,我错了王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住。”越说,自己越觉得不像话,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她也没经验,明明一点也不愿笑,奈何就是忍不住。

惶惶瞥一眼睿王,好在他倒不见恼怒,反倒宽慰似地轻抚着她脸颊,无奈地问:“为什么笑,可以告诉我吗?”

心里头一团乱麻,越棠努力地分辨,起先她也得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到异样的?琢磨半晌,依稀捋出些眉目,“我总是想起在鸿图书斋的时候。”

她如实交代:“您是王爷,又是从前那个同我逗闷子的书博士,王爷一碰......一碰我,我就想起那个旧相识,想到他往我身上招呼,便觉得有些......荒谬......离奇,忍不住就想笑。”

她说得断断续续,前言后语稍许搭不上,因为本就是难以名状的古怪心绪。不过睿王还是弄明白了,略感无助,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原以为是段前缘旧梦的佳话,结果弄巧成拙,竟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成了阻碍。

越棠很歉疚,主动捉起他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摆放,挺直了腰杆大义凛然地说:“王爷再试一次吧,我一定不乱想,不给王爷添乱。”

这算什么,霸王硬上弓吗?不能叫她沉醉,还有何乐趣可言。睿王收回手,扯过锦被替她严严盖好,然后与她并肩躺下,说睡吧。

越棠心头惴惴,“王爷生气了么?”

他侧过身,捏了捏她的鼻子,温然道:“生什么气,你我夫妻,要在一处过一辈子,不 急于这一晚。待我们相熟,你便不会将我当作旁人了,我等等就是。”

除了王爷人真好,越棠再没有旁的想头了,钻进锦被里蛄蛹两下,贴上来环住他的脖颈。主动的亲近,是表明她愿意努力的决心,“多谢王爷。”感谢不能光靠嘴上说,她知道好歹,可没什么经验,那份情谊不知该如何使劲,只能用力地靠他更近,双臂兜在他颈间,下半截儿也努力缠着他,以示夫妻一体,她绝无二心。

她全无章法地拧动着,感沛万分的心情尽数化作一声呜咽,只是落在睿王耳朵里,那鼻音浓重的颤声,简直是最惑人的娇嗔。这么个灼人的宝贝,不能下手,还不能推开,睿王无比煎熬,甚至有点后悔才刚说出口的漂亮话。

他知道的,她一向不是那等扭捏的女郎,性情疏阔,只要是认准的事,做起来都有一腔赤诚之心。从前他在不起眼的书肆里打混,她不会因身份而轻贱他,诚恳相待,照样可以谈得投契,如今成夫妻,其实是一样的态度,外加上尽心履行身份职责,有些方面尚未领悟过来。

于是成了一厢情愿的焦灼,睿王无声地叹息,伸手在她脊背上轻轻拍打,逐渐真将她哄睡着了。

*

因是天子赐婚,翌日要入宫去谢恩。王府的车驾行在朱雀门前的直道上,睿王见她不言语,玩笑着宽慰:“父皇殡天十年了,母妃也故去已久,陛下是同辈人,不会为难底下弟妹,你放宽心,只当陛下是家里兄长。”

越棠霎了霎眼道:“我原本不紧张,王爷特意提起来,倒引我惶恐了。”说着将车帘拨弄开一条缝,朝窗格外一指,引他瞧,“宫城外人来人往的,禁军朝臣一队队往西走,是一向这般热闹么?”

她生平头一遭踏足皇城,从前连爹爹任职的官衙都未曾去过,所以闹不清宫门前的章程。可睿王一眼就察觉出不寻常,至于是什么缘故,却没头绪,至兴安门前下车,恰遇上羽林营中郎将,方才问明白了首尾。

“太子殿下今日回京,臣等领命,西出春明门迎接殿下銮仪。”

“太子今日回京?”睿王吃了一惊,这等大事他竟没听说,转念一想又笑起来,看向越棠,嘿了声道,“这阵子尽忙迎王妃进府,外头的事全疏忽了。今日倒赶巧,若时辰凑得上,索性一同见过殿下,认认亲戚,往后少不了要常走动。”

睿王与太子殿下年岁相仿,虽差着辈分,却是宫里作伴长大的情谊,京里没谁不知道,越棠也不例外,且听他的口气,那传言毫不掺假。哪怕在宫里,要留神言语上的分寸,无意间流露出的亲近与熟稔,也足以显出他与太子关系非比寻常。

越棠自然道好,拉家常式地问起来:“殿下出京,是办差事去了么?”

睿王点点头,“夏日里南边洪涝,入了秋冬成饥荒,太子此番是领着朝廷的钱粮下鄞州赈灾。”略忖了忖,显出点欣慰的笑意,“算算时间,赈灾的事办得算顺利,殿下虽年轻,能力手段都没得说。”

年轻储君入朝,需得逐渐积攒政绩与声望,太子此行顺利,便是朝廷根基稳固的好兆头,越棠也感到高兴。

夹道里迎头遇上一队内官,首领那位见了睿王,对插着袖子行礼后竟扬起个笑模样,挤眉弄眼地打趣,“殿下小登科,瞧您这眉飞色舞的精神头,得意劲儿全写在脸上了,臣今日有幸,亲口给殿下道声喜。”言罢又转向越棠,扎地行了个大礼,“臣虞守光见过睿王妃,王妃娘娘往日在宫禁行走,有何差遣,尽数吩咐臣便是,臣肝脑涂地,一定替王妃周全。”

睿王由着他耍嘴皮子,末了笑骂声“去”,一扬手,袖里抛出个金锞子,“王妃赏你的酒钱,往后等着你孝敬。”

那内官双手过顶接着,唉哟了声,笑得朵花儿似的,“那怎么好意思的。”睿王也不多与他兜搭,摆手调侃了句滚吧,虚揽越棠一把便走远了。

走出百来步,沿墙根拐过弯儿,越棠不经意拿余光一扫,却见那内官还佝偻着腰定在原地呢,恭送的姿态一丝不茍。禁中得脸的内官皆有品阶,手里多多少少握着点实权,不仅在内侍省领差遣,连内外朝机要都少不了他们的影子,算是牌面上的人物,却对身上没实职的睿王恭谨又亲近,倒颇耐人寻味。

瞧得出来,睿王有个好人缘,天潢贵胄得人敬畏不稀奇,能同底下人打成一片,才是门学问。越棠觉得他挺有意思,仿佛有许多面,却面面不显得虚假,每个角色都游刃有余,难道这也是种本事?

小小的插曲,睿王却没放在心上,犹思量着先头的话题,太子回京,必要入宫述职,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时辰。

“若今日赶不上拜会殿下,改日我邀殿下过府,正式请他来见见本王的王妃。”睿王爽朗笑着,脸上还真有些适才那内官说的得意劲头。

自打他封王开府,太子几回说要登王府做客,都叫睿王婉拒了。等闲没有储君屈尊拜会臣子的道理,但如今有了家口,那份餍足在自己胸怀里盛不住,忍不住想向人炫耀,便偶尔破一次例吧!

越棠却被睿王的话唬了跳,“我多大的脸面呀,哪能说让太子来见,该是我觐见殿下才对。”顿了下笑道,“王爷若邀殿下,就当是为殿下庆功吧,今早听王爷拨给我的女使说起,府里新进了好一批厨子,天南海北的手艺,不说多精细,好歹新鲜有趣。我替王爷张罗,保管殿下跟前不出错。”

这一席话多熨帖呀,睿王心里感到诧异,有了她,王府仿佛都变了样,终于像个家了。

腊月里日光稀薄,一轮惨白的日头挂在灰朴朴的苍穹上,丁点儿没暖意。过了昭庆门,便是天子前朝理政的地界,越棠袖里原笼着个朱漆描金的手炉,过宫门后不宜夹带了,便交由门上的内官,才撂开,睿王顺势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牵她迈过宫门。

越棠一怔,敏锐地察觉周遭小意飞来的眼神,略扯了下手,“王爷,在宫里......”

“本王一向不拘小节。”睿王目不斜视,反手摸索她的指节,十指交扣着笑得满不在乎,“前头就是延英殿,要是冷,我们走快些。”

其实从宫门上一路走来,身上正暖和,哪至于要在禁中内苑发足狂奔,左近还有朝臣呢,失了分寸可不好看。

就这么稳当走着挺好。越棠侧眸打量睿王,他不是有攻击性的长相,眉骨鼻梁英挺,颧骨却生得不锐利,显得一张脸线条轮廓流丽明畅,无甚表情也叫人如沐春风,略一牵唇,就成了春风满面,那份鲜焕漂亮的神气直向外冒,说他不拘小节,单凭脸就足够有说服力。

其实他高大又结实......越棠的神思忍不住出溜,若不是自己见识过那身紫袍底下的内情,真要被他的一副温煦做派给迷惑了。

走上一程便到延英殿,略在廊庑下站了站,内官出来引他们入内。皇帝果真如传闻中那样和善,越棠头一回面圣,合该行叩拜大礼,还没跪下去皇帝便叫免,命人赐了座。

“朕这个弟弟有时候不着调,二十来岁好容易成了家,多亏王妃肯将就他。王妃看在朕的面子上多担待,他若犯浑,王妃进宫来告诉朕,朕替你修理他。”

皇帝与睿王相差二十来岁,着实是兄长如父,一席话也如父辈看顾子侄自谦的语气,越棠听话听音,也不端着了,拿出哄尊长高兴的架势,顺势回应了两句俏皮话,逗得皇帝难得笑出声。

皇帝颇有些感慨,“瞧见王妃,朕便想起元用......元用乃三朝股肱之臣,家中子女也教养得出众,如今他告老清闲了,身子骨可还健朗?”

元用是她爹爹的字,天子提起旧臣,这就不是家务事了,越棠忙起身替父亲谢恩。皇帝又问了几句话,倒将幼弟撂在了一边,末了和颜悦色冲越棠说:“你们新婚燕尔,朕本不该打搅,偏巧今日太子回朝,鄞州的事宜有些棘手,需得紧着商议。睿王上年去过江南路,对那里的情况最熟悉,朕不得不留他下来帮着参详,等太子入宫后议事,王妃别见怪。”

说着招来名女使,“王妃第一次进宫,不必着急回府,朕着人领你四处逛逛,待回头前朝事毕,一家人一起坐下来用顿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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