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止这个难办了,”审食其却从袖中拿出了一封帛书,“陆贾那儿得来的消息,南越国正蠢蠢欲动,而北方边境的代国和燕国,也不甚稳当。”
“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要大的多,那些北边的蛮子也开始不安分了。”趁着她查看内容的时候,他又解释了一番。
“南越国也就罢了,那赵陀本就是秦朝的降将,他有二心,简直在正常不过,可这北边的匈奴人怎么也开始闹腾?自从签了汉匈联姻的合约,我们可是有几年没发生什么摩擦了。”吕雉皱紧了眉头。
“匈奴人不会,不代表其他蛮子不会,代国和燕国地处边疆,除了匈奴人,还有鲜卑,乌桓等部族存在。”
“尤其是燕国所在的位置,距离这两个部族非常近,如今大雪封山,粮草俱绝,他们铤而走险,也不是没有可能。”
审食其说的是实情,但同样的,他也在诱导她做出边境不稳的判断,当然,现在确实不太安稳就是了。
“或许,我们该考虑一下,是否勒令各诸侯王返回封地,以稳住局势。”他斟酌着建议道。
“你也说今年下的雪比较大了,现在年节才过没多久就让他们离开长安,这也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吧。”吕雉不想这么轻易放走自己的猎物们,于是开始找理由。
“再多的人情,又怎么比得上江山社稷的安危?”审食其却站在更高的角度委婉的质疑了这点。
“……那,那这才出了樊伉这事儿,我就让他们走,焉知他们背地里不会说三道四啊。”吕雉再次反驳道。
“难道不让他们走,这风言风语就能停了吗?”审食其却不置可否。
“与其在意旁人的口舌,不若赶紧设法把这事了结了才是正经。”他提醒道。
“纵然让诸侯王们回到封地,能给我们可操作的机会,可盈儿那儿,恐怕也不会轻易松口啊。”吕雉不甘心这么轻易放虎归山,又找由头搪塞。
“这些天我冷眼瞧着,陛下虽然生气,但也没有说非要樊伉的命不可,加之贩卖战马之事确有内情,应该没有大碍。”
“至于说要吃苦受罪,这也难免,如有可能,我们甚至可以拿这个做做文章,只要陛下心软了,这事儿也就好办了。”
“关键是我们这边得先递个台阶,不然陛下就是有意维护,只怕也力不从心。”审食其据实分析道。
“好,樊伉的事我们先放在一边,那你说说,这些诸侯王们该如何处置呢?”
“先帝的叔伯兄弟们自不必说,倚老卖老的事也不少了,而先帝的子侄们,也是一天天长大,各诸侯国的实力也有增长。”
“眼瞅着有好几个都羽翼丰满,开始龇牙咧嘴了,你说,我能放心把他们都放回去吗?”这才是吕雉死活不松口的真实原因。
“先帝打下这江山不容易啊,盈儿现在又年轻,我也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食其,你明白吗?”她开始诉说自己的苦衷和为难,末了,还问他道。
“我如何不明白?可眼下时机不对,你也没有理由对诸侯王们下手。”审食其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
“……”,吕雉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心里清楚他说的是对的。
“那你说怎么办?总归我容不下觊觎我儿皇位的豺狼!”她的底线很明确。
“等解决了樊伉的事后,也许我们可以建议陛下调整一下各诸侯王的封地。”审食其思考了一会儿后,这样提议道。
“他们都扎下根了,哪里愿意挪地方?再说了,这天下数得着的肥沃富庶之地不都被……”话到此处,吕雉突然反应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赵国?”她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了他。
“不然呢?邯郸可是一等一的大都市,赵国又久无封君,只要抛出这个诱饵,我想,大部分的诸侯王都没法不心动吧。”
“一旦他们离开了经营多年的地方,那么要揉圆搓扁,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审食其挑了挑眉。
“这倒是个好主意。”吕雉果然被说动了,“不过会不会有点草率啊。”但是又有一点点顾虑。
因为让她就这么轻轻放走诸侯王们,她又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虽然现在还没人知道她打算在年节期间干什么,但她自己清楚啊,这样一想,心里自然不太情愿。
而审食其确实不知道她还打算在年节期间搞诸侯王们,但这不妨碍他看出她现在的状态,说白了一句话,就是要脸,需要梯子才能下来。
既然如此,那他没理由不顺着她。
于是乎,“不草率,这不正好有陆贾给的消息吗?把这事报给陛下,他那儿一开口,哪个诸侯王敢赖在长安而不回封地呢?”他给出了一个合适的说辞。
“也是,那就这么办吧,至于其他的,咱们来日方长。”吕雉最后还是松了口。
但审食其听她这句就知道,这还没死心呢,或者说,诸侯王们不清除干净了,她就死不了心。
对于这点,审食其心知肚明,但他并不打算插手,甚至有些乐见其成,至于原因嘛,不足为外人道也。
就这样,他们暂时达成了一致,至于诸侯王们到底想不想冒着大雪赶回封地,心里有没有怨气,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