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在想,你是不是觉得把嫣儿远嫁能带来更多的好处,所以才会明明拥有让她嫁给太子殿下的选择时,仍旧坚持了让她远嫁。”
“可理智又告诉我,你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但情感上失去喜欢的人的痛苦和迁怒,却不可抑制的让我坚持了自己的猜测。”
“也因此,我越来越想不通,越来越痛苦,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
他放开了限制,周亚夫也就豁了出去,将自己心里的疑惑怨怼,为难不解,通通说了出来,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而且越说越上头,到后来,他甚至拿起酒杯一仰而尽,也不在掩饰自己的表情了。
“看来你真的是对我怨念很深啊。”但林清源听了这许多堪称冒犯的话语,却并不生气,反而再度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
“是,那先生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真是酒壮怂人胆,这句话说的十分有理。
只一杯下肚后,周亚夫不仅敢指责林清源了,还敢直接朝对方要交代了,一副不给个合适的理由就不罢休的模样,与最开始那副恭敬的态度简直大相径庭。
“你想要我跟你怎么解释?比如这件事是有内情的,亦或者,我是有苦衷的,如果我真的给了你缘由,难道就能改变嫣儿远嫁的命运了吗?”
“不能,你我都知道不能,汉匈联姻早已定下,就连皇帝都不能轻易反悔,那你又为何来责难我这个失去女儿的老父亲呢?”
“我不是不伤心,也不是愿意让嫣儿远嫁,我也是没办法啊。”
“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这点,可是怨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亦或者你觉得必须得有人为此负责。”
“可你不敢责难皇帝,也不能指责你爹,那么最后,你就只好来质问我了,好像只有这样,就能掩盖你的无能一样。”
仿佛是在说他,可又好像是在说自己,林清源的话语里除了戳破了周亚夫的逃避外,又何尝不是在反思自己呢?
他身为小嫣然的亲生父亲,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远嫁,而不能将其留在身边,他又怎么会不伤心,不难过呢?
可他没办法,是真的没办法啊。
不过,“我相信你不会一直无能为力,就跟我一样。”林清源话头一转。
“留侯跟我说,你父亲曾跟他诉苦,也说起过你的前程,你有什么打算吗?有鉴于你也快加冠成年了。”他问起了他对未来的安排。
“……”,周亚夫犹豫了一会儿后,“我想成为一名武将。”他这样说。
“可你父亲却倾向于让你通过科举考试成为一名文官。”林清源没说赞同,也没说反对,只是抛出了他父辈的设想。
“他是他,我是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就是要成为一名武将,将来带兵征战沙场,为我大汉开疆扩土。”
周亚夫这次也犹豫了,可时间明显比刚才短,而且神情也更加坚定。
“可汉匈联姻一成,北方边境就会安稳下来,无仗可打,而不安分的南越也会因为我大汉的强盛而臣服,更是没有纷争,那你又有什么用武之地呢?”林清源却反问道。
“能够安稳一时,却未必能够安稳一世,还是未雨绸缪,事先准备,这样才不会被突如其来的灾祸弄得手忙脚乱。”
“至于边境的安危问题,南越国必然是臣服的,而匈奴人,恐怕不会因为这样一桩联姻就千年万年的消停下来,到时候,自有我一番用武之地。”
周亚夫擡了擡下巴,有条不紊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不错,你确实有长进,看来这三年也并没有荒废,反而让你看的越发清楚了。”林清源听到这儿,忍不住点了点头,赞许道。
“这都是先生教的好,其实,你也一直没有放松对匈奴的警惕吧。”后面这半句,周亚夫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只是想确保嫣儿过得好,如果匈奴人让她受了委屈,那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理由不接她回来,并替她讨回公道。”林清源并未正面回答,而是从亲情的角度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那我就更该当一名武将了,这样将来总有一天我可以亲自把嫣儿接回来!绝对!”周亚夫听到这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的心思,于是立刻表态要支持。
“是的,总有一天,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我们只能忍耐,明白吗?”林清源看了他一眼,轻声教导着。
“……是。”周亚夫很不甘心,但也清楚形势比人强,如今只能暗暗积蓄实力。
“孺子可教也。”林清源看他听进去了,也比较欣慰的点了点头。
自此,他们心照不宣的达成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