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带上些宫里的补品,保儿身子去了沿海一直不好,让他今年忙完了,就回金陵休养吧,咱与他舅母想念他了。”
说话间,朱元璋的眼里闪过一抹柔和,李文忠的身体不好这事儿,朱元璋知道,但是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李文忠也知道,朱元璋若知道他的身子骨情况,一定会调他返回金陵休养,可整顿海防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刻,他说什么都不想半途而废。
“儿臣(臣)领命!”朱棣和李景隆当即答道。
翌日早朝,朱元璋宣布了余敏、丁廷不幸溺水的事,百官顿时哗然。
有人为余敏、丁廷两人的英年早逝而惋惜,有人则暗暗心惊南边的手段,还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夜,李信府邸。
吏部尚书李信、工部尚书赵俊,以及兵部尚书赵仁,齐聚在李府的书房内。
李信的手指轻轻地敲击桌案,神态悠闲,道:“余敏、丁廷,还有同行之人葬身鱼腹,我等终于能安安心心安眠。”
赵仁眉头紧锁,看了一眼李信,又看了一眼同样神情轻松不少的赵俊,道:“两位仁兄,虽然余敏、丁廷死了,但陛下又派了燕王还有曹国公之子李九江前往浙江查询此事,他们虽年少但本事不小,你们就不担心吗?”
李信与赵俊对视一眼,都笑了。
赵俊说道:“赵兄,这道理本来我也不懂,但李公说完,我才明白,你说余敏、丁廷身死的消息传到金陵,再到燕王他们到浙江,路上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这么久的时间,足够浙江那边将一切的线索抹除了。”
赵仁闻言想了想,追问道:“抹除线索?怎么抹除?他们已经查到那市舶司提举张凯那了,只要审讯,张凯必定会牵扯出更多的人!”
赵俊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丁廷、余敏都死了,那张凯难道就不能‘畏罪自杀’?只要张凯畏罪自杀,所有的罪责就由张凯来承担,浙江官场不过是少了个市舶司提举罢了。”
赵仁的瞳孔微微收缩,继而大喜,道:“妙哉!妙哉!李公好算计!好谋略!”
李信悠然一笑,说道:“谋略好也需要有人动手才行,海贸关乎多少人的财路?陛下想要挡住他们的财路,别说是御史了,就是皇子,急了他们一样会放手一搏,所以这一盘棋,我等必胜!”
掌握了主动权,李信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模样,侃侃而谈。
当燕王朱棣与李景隆受命离开金陵后的两日,浙江,明州府,市舶司提举张凯府邸,寂静无声。
张凯背着手来回踱步,焦躁不安,自张凯被余敏、丁廷查出有参与海贸走私之嫌后,他等市舶司官员统统被禁足在家中。
前些日子,张凯忽然听说两名御史遇难,当时便吓得一激灵,有种大难临头之感。
张凯身为市舶司提举,头顶上还有浙江布政使司,了。
这条利益链上的人,连御史都能杀,何况他张凯?
吱呀——
院门被推开,当头走进了四个精壮的汉子,分左右两边侍立,后面缓缓走进一人。
见到他,张凯如同见到了救星,红着眼喊道:“陆公!您终于来了,陆公!”
来人正是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陆明,如朱元璋所说那般,海贸走私这么大的事,陆明身为布政使,怎么可能不知情呢!
陆明脸上却带着冷意,眼神也冷得吓人道:“这些日子,张大人受苦了,每日心惊肉跳的滋味,不好受吧?”
张凯扑通一声跪地,说道:“陆公,在下为陆公出生入死在所不惜,只是如今已经在大明待不下去了,还请陆公给我一条生路,我愿意去琉球,为陆公在那边效力,只求陆公放过我!”
陆明冷眼瞧着张凯,伸手将他搀扶起来,冷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温度。
“张凯,从洪武十二年本官到浙江为官算起,如今也有七个年头了,你做得一直不错,本官心里记着你的好。”
“多谢陆公!多谢陆公!”张凯如蒙大赦,连连向陆明道谢。
陆明和颜悦色,话锋却一转:“所以,你就安心地去吧,你的妻儿老小本官会为你照料好。”
张凯刚起来的身子瞬间软了下去,泪水夺眶而出。
“陆公,我对您是有大功劳的,您忘了当年与您争官位的那位,是我去放了一把火,烧死了他全家啊!”
陆明拍了拍身子已经瘫软的张凯道:“本官当然记得,所以,本官会送你一把火,让你在火中为本官最后一次尽忠,动手!”
说完,四周的汉子一拥而上,强迫张凯在一张文书上按手印。
挣扎间,张凯见到了文书上的内容,竟然是一张“认罪遗书”,连遗书,陆明都为他安排好了。
“哈哈哈!”张凯无力反抗,只能放声大笑道:“好一个陆青天,浙江的百姓将你当成好官,是他们被你蒙蔽,只有我张凯知道你陆明的腌臜嘴脸,陆明!我虽死,但我变成厉鬼也要找你算账,绑吧,绑吧,我张凯身死魂不灭!”
被绑在柱子上的张凯大声怒吼,发泄着愤怒与恐惧。
当火起之后,望着越来越近的烈焰,张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陆明!你必不得好死!千刀万剐!”
这一夜,明州市舶司提举张凯畏罪自尽,自焚于宅邸之中,尸骨无存,并提前将认罪的书信送往友人处,托友人将书信交给了浙江布政使陆明。
陆明得到书信后随之公之于众,并将书信的内容抄录,送往金陵呈递给朱元璋。
陆明厌恶张凯所做恶行,命人将张凯的宅邸彻底夷为平地,在上面筹建庙宇,为被张凯所害之人设牌位供奉其中。
明州府军民听闻陆明所行之事,无不是称赞有加,赞誉陆明“青天”之名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