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李文忠让人将林贤送往京城,掀起官场的滔天巨浪,吾等就借着蓟州卫指挥使马远,掀起天下卫所的清查!
武英殿内,朱元璋下了早朝后回到武英殿,却无心处理政务,为卫所之事而烦心。
卫所制度,乃朱元璋最得意的制度,他出身于底层,深知战争频繁对经济的破坏。
明朝中原大地满目疮痍,国家并没有那么多钱,来养海量的兵卒戍边,而卫所制度堪称“寓兵于农”的典范。
卫所士兵平时屯田生产,即“三分守城,七分屯种”,粮食自给自足,极大地减轻国家财政负担。
根据后世《明史·食货志》记载,明初全国屯田面积,可达八十九万顷,卫所的军粮一度占了全国粮食产量的百分之四十三左右,对稳定明初的社会,起到了重要作用。
然而卫所制度之中,军户世袭罔替,到了明朝中后期,许多底层军户被强占田地,俨然成为佃户。
朱元璋开创了大明朝,以他的聪明不会没想过,经过五十年、一百年,上述的情况一定会出现,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朱皇帝还活着,大明才开国二十年,各地卫所情况,竟糜烂到汤友恭所说的那种程度?
朱元璋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直到蒋瓛来到了武英殿。
“臣蒋瓛,参见陛下!”
见到蒋瓛,朱元璋心里舒服了些,林贤通倭案蒋瓛率领锦衣卫随老四去浙江,差事办得极好。
“今日,右都御史汤友恭参奏蓟州卫指挥使马远的事,你可听说了?”
听朱元璋这么一问,蒋瓛暗暗苦笑,汤友恭等人在奉天殿吵翻了天,金陵城谁人不知,蒋瓛定了定神,道:“微臣有所耳闻。”
“咱想知道各地卫所的情况是否真如汤有恭所说,你派出锦衣卫,前往北平府、山西、辽东、云南、福建等地,暗查卫所,行踪务必隐蔽,不可被察觉,消息一定要准确,道听途说不可当成事实呈递给咱。”朱元璋轻声吩咐道。
“微臣,遵旨!”闻言,蒋瓛压下内心的狂喜,躬身行礼。
陛下将调查天下卫所的任务给了锦衣卫,足见陛下对锦衣卫的倚重,他蒋瓛未来必定权势越发显赫。
朱元璋挥挥手,让蒋瓛退下,目光不自觉地瞧向悬挂的地图,上面标记着大明各地的卫所,朱元璋喃喃说道:“你们,千万别让咱失望啊!”
说话间,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旋即消失不见。
当夜,吉安侯府。
吉安侯陆仲亨坐在主位,手里的酒杯摇晃了许久,都未曾饮下那杯酒水。
“汤友恭!好一个汤友恭,吾往日里当真小看了他,不显山不露水,将手伸到卫所去了!”
延安侯唐胜宗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陆兄,汤友恭固然可恶,不过当前最重要的不是汤友恭,是如何阻止案子继续查下去,若是天下卫所一起查,咱们往日里发的横财,可就要败露了,而且,那蓟州卫的指挥使马远,可是你陆兄的老部下!”
平凉侯费聚点了点头,说道:“唐兄所言不错,各地的一些卫所,每年都会给咱们一些‘孝敬’,这案子闹大了,谁人能经得起查?”
陆仲亨闻言愁眉不展,他怕的正是这个,马远与陆仲亨之间关系匪浅。
洪武元年,陆仲亨与廖永忠等征广东,从那时候开始,马远便跟着陆仲亨从军打仗。
彼时的马远才十五岁,就有一股不要命的劲头儿,很快在军中崭露头角。
洪武十二年,陆仲亨随信国公汤和练兵临清,从那一年开始,马远才去了蓟州。
陆仲亨与马远关系密切,逢年过节少不得人情往来,一旦马远被捕,万一供出了他,那他陆仲亨就要倒霉了。
南雄侯赵庸听三人议论,道:“汤友恭那厮纯粹是没事找事儿,查天下卫所,就凭他也配?”
赵庸露出不屑之色,说道:“他一个文官,还能管到咱们武将头上来?”
陆仲亨扶着额头,问道:“赵兄,你可有办法应对当下的局面?若没有,别说风凉话!”
赵庸仰面而笑,说道:“这有何难?卫所的职责在于维护一方安宁稳定,朝廷动了蓟州卫指挥使,只要蓟州乱起来不就行了?蓟州乱起来,朝廷能平息,可若天下都乱了,朝廷还能平息么?陛下心里有杆秤,会明白轻重的。”
唐胜宗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说道:“那……那能成么?万一被发现蛛丝马迹,岂不是要祸事了?”
赵庸瞥了唐胜宗一眼,道:“唐兄,你就是胆子太小,蓟州不乱,怎么衬托得出卫所的重要?再说了,今日颍川侯在朝堂上的态度,你又不是没看到,他也是反对清查天下卫所的,咱们再找机会去永昌侯那儿吹吹风。”
蓝玉性情耿直,藏不住心事,一旦他内心的火被勾起来,必定会强烈反对查天下卫所的事情。
蓟州的乱,不过是给了蓝玉、傅友德等人一个理由,一个反对案件进一步扩大的理由。
陆仲亨沉思良久,说道:“赵兄的法子可行,不过,此事必须做得不留痕迹,千万不可被人抓住把柄!”
平凉侯费聚见陆仲亨与唐胜宗面色严肃,宽慰道:“两位兄台,赵兄这法子保准管用,陛下出身草莽,太懂用人之道了,何况咱们都是跟着陛下,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
陆兄你,征广东、战江西、镇襄阳,劳苦功高,至正十三年,唐兄你便投奔陛下,后来又跟着魏国公克常州、围宁国、转战安庆、鄱阳湖,咱们的功绩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不错,那群文官就想凭借着这点小事对我等动手,简直是妄想!”赵庸连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