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朱元璋是真的气得不轻,偏偏又有这种没眼力见的家伙撞到枪口上,不收拾他收拾谁?
换做别人,早就人头落地了。
“你跟那混小子一样混账!”
朱元璋恨恨地低声骂道。
郑国公常茂平时也时不时上朝,还去过武英殿几回,甚至借着和太子妃的关系进宫。
他可不傻。
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天子嘴里说的“混小子”是谁。
常茂呲牙咧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赶忙弯腰向朱元璋行了一礼,而后缓缓退到姐夫朱标的身后,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咋就这么大?
同样是喝花酒,我就被陛下狠狠揍了一顿。
他陆羽不就是个武英殿大学士,不就是精通实学的圣贤,不就是国子学的祭酒,桃李满天下,被众人奉为精神领袖。
不就是能做出一堆我做不来的事嘛,那又怎样?”
郑国公常茂不敢当面大声说,只能小声嘟囔。
可他这话虽然无心,却被有心人听了去。
朱标一把将他推了出来,挑起浓眉,尽显一国太子的气魄,朝他逼问道:“郑国公,你方才说先生喝花酒。
难道你知道先生在哪里?”
朱标太了解这个小舅子的品性了。
所以看到他出现在这儿,还喝得醉醺醺的,并不觉得意外。
在大明洪武一朝。
淮西勋贵十个里头有十个都去过那十六楼喝花酒。
他们打仗挣来的银子,十两里面起码有六七两都花在了那种地方。
朱标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被朱标这么一问,又被一旁的朱元璋死死盯着。
郑国公常茂吓得脸色煞白,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大喊:“陛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以后……”
“以后我再也不敢去喝花酒了,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陪着夫人。”
“陛下千万千万不要杀我!”
郑国公常茂是真的害怕了。
他在战场上再勇猛,在朱元璋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谁说要砍你脑袋了?”
朱元璋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又是一脚踹过去,把常茂踹到一边,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咱问的是陆羽那个混账东西。
他在哪儿?”
郑国公常茂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原来太子殿下和陛下一直盯着他,是为了找陆羽。
他顿时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还不快说!”
朱元璋再次催促。
常茂连忙伸出手指,指着身后十六楼的方向,大声说道:“半个时辰前,我在那十六楼远远瞧见了陆羽先生。
现在他还在不在那儿,我就不清楚了。”
常茂老老实实说着自己亲眼所见,丝毫不敢添油加醋。
此刻,其他人哪有心思理会他。
朱元璋、太子朱标、魏国公徐达,还有身后的五城兵马司,以及匆匆赶来的毛骧、蒋瓛、纪纲等人。
浩浩荡荡地朝着十六楼赶去。
郑国公常茂在他们眼中,此刻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众人抵达十六楼。
五城兵马司的人迅速散开,将此地团团包围。
来到这里,朱元璋的脸黑得像煤炭一样。
他看着十六楼奢华至极的景象,清平小河上花船摇曳,一片“一夜鱼龙舞”的瑰丽场景,街道两旁、小河周边。
用“酒池肉林”来形容也不为过。
对于这样纸醉金迷的场面,朱元璋其实早有预料,毕竟这十六楼本就是他下令建造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陆羽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难怪咱派五城兵马司的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这混账东西,敢情是跑到这青楼寻欢作乐来了!”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道凶光,看上去仿佛要吃人一般。
朱标硬着头皮走上前,斟酌着措辞。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替陆羽辩解,只能一脸尴尬地说道:“父皇,先生是文人,也是个普通男人。
这么多年来府里只有一人。”
“偶尔来这十六楼消遣一下,应该也说得过去。”
朱标说得小心翼翼。
朱元璋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就把魏国公徐达拉了过来,说道:“天德,你可是这混账东西的老丈人。
说说,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被朱元璋这么一问,魏国公徐达刚冒起来的火气,瞬间就没了。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这个老丈人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
他自己也是淮西勋贵,别说大明建立之后,就算在大明还未建国、抗击元朝的时候,每攻下一座城。
他作为军中将领,也没少在这些风月场所花银子。
他实在没什么立场去指责陆羽。
最重要的是。
他这个女婿陆羽。
这些年对他魏国公府,对他的女儿徐妙云,也并未亏待。
之前虽然没传出陆羽流连烟花之地的消息,但其实他这个老丈人,还有家里那几个不省心的孩子,像长子徐辉祖、次子徐增寿,心里都早有猜测。
只是陆羽之前隐藏得太好,一直没被发现罢了。
一个男人有权有财之后。
要是不沾女色,虽说不能说举世罕见,但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而陆羽已经展现出如此出众的才华。
要是还能做到专情,确实有点让人难以相信。
况且陆羽又没在外面养外室,也没搞出私生子,所以徐达这个老丈人的容忍度还算挺高。
“陛下。”
徐达老脸一红,尴尬地说道,“这是小辈的私事,我这个长辈不太好插手。”
徐达说着,还拿一旁刚闲下来的朱标举例,“好比太子殿下要是来到这十六楼,陛下您……”
话还没说完。
朱元璋眼睛一瞪,徐达明智地闭上了嘴。
当着众人的面,朱元璋大步走到朱标面前,低声说道:“标儿,你别瞒着,私底下有没有偷偷来过这烟花之地?”
朱标一脸哭笑不得,斩钉截铁地说:“父皇,儿臣绝对没有。”
朱标语气笃定,显得十分自信。
朱元璋听了,却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他拉着朱标的袖袍,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才小声说道:“其实,标儿你偶尔来几次,咱也不会怪你。”
“父皇,儿臣真的对这地方不感兴趣。”
朱标无奈,只好再次解释。
“哦哦。”
朱元璋敷衍地点了点头,看上去明显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