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
陆羽思绪万千,可到了嘴边也只是说出了这仅此一句而已。
“宫里暂且不回,反正手头上忙着银行一事,本就诸多繁杂,接下来更是要前往各处,那银行之中的枢纽事务繁多。
回不回宫,反倒成了次要的。
甚至接下来一段时日,怕是连这洛阳新都也未必能待太久。”
陆羽意有所指地说道,也将他接下来对于大明银钱之权再次改革的念头透露了出来。
也就是此刻,在他面前的是道衍,被陆羽这般言语交流过的道衍,若是换做另外一人,这便是登云之梯。
同陆羽交流一番后,陆羽心中的烦闷少去了许多,心神也重新恢复清明。
雨停歇了片刻,陆羽坐上回王府的马车。
如今的他,身为堂堂武英殿大学士。
在这洛阳新都之内,却已有了三个家。
陆府之内。
此前徐妙云这位大娘子虽为含山、汝阳两位公主殿下留了空着的宅院,但终究两位公主是千金玉叶,身份尊贵。
也有可能是因为成婚时日尚短的缘故。
所以含山、汝阳两人并未住进这府内,只是时不时三女才会因缘巧合之下有所接触,对彼此也有了一个大概的初步印象。
陆羽刚一回府。
外面的雨声陡然变大,狂风呼啸,将这王府的大门吹得砰砰作响。
府内上下,奴仆们顿时忙碌起来。
到了暖房,侍奉的丫鬟给陆羽披上绒衣外套,屋子里煤炭燃烧散发的热量,也让陆羽方才赶回来时的寒意驱散了许多。
喝了一碗姜汤,陆羽这才觉得身子并无大碍了。
徐妙云静坐在陆羽身前,小声问道:“这件事是不是就这么过去了?”
涉及到皇家。
即便徐妙云是将门虎女,巾帼不让须眉,此时也难免感到心惊肉跳。
“过去了。”
陆羽叹息一声,这件事对他来说,纯粹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若不是在此事发生前。
他领了大明银行的差事,恐怕在这洛阳新都的处境会更加尴尬。
这无关他的地位,全在于他以及朱家之人的心思。
陆羽握着徐妙云的手,放缓心神,语气温柔地说:“娘子放心,不会有事的。”
“嗯嗯。”
徐妙云像只小猫咪似的依偎在陆羽身上,轻轻点头。
表面上看,事情似乎确实已经尘埃落定,但实际上,皇宫大内的后廷由锦衣卫带队展开了一场大规模调查。
调查对象正是前朝涉及的诸多事宜,针对的就是像汝宁公主这类人。
出了一个汝宁公主的事,如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接下来。
朱元璋和朱家自然会安排锦衣卫严密监视,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这场大规模行动使得后宫紧张起来,数日之内风声鹤唳。
嫔妃、宫女、太监,还有宫里的禁军侍卫,个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所有人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在这关键时候出半点差错。
……
武英殿内,朱元璋黑着脸批阅奏折。
大明国力强盛,各地实行平衡之策,新兴世家与旧豪族相互监督,地方官府任命的官员作为平衡点。
以此调动各地最大资源。
近几个月来,大明境内没有发生严重天灾。
虽然还有防范措施、修筑堤坝、粮仓运转以及海关码头的众多修建事务,但无疑都是一番大兴之举。
往日朱元璋看到这些政绩,定会龙颜大悦。
可此刻这些喜事对于心头烦闷的他而言,不过是无用之物。
“那小子今日没来?”
朱元璋转过头,越过奏折,看了一眼陆羽平日所坐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
大殿内无人敢回话。
最后还是云奇轻声说道:“陛下,大学士请病假归家了,说是前段时间受到了惊吓,昨日就已给您上过一封折子。”
云奇实在不想提及此事,但面对朱元璋的怒火和发问。
他也不敢敷衍糊弄。
伴君如伴虎,云奇深知绝不能那样做。
“那小子是在跟咱耍心眼。”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但并非杀意,只是想着好好教训陆羽一顿。
陆羽早已是他朱元璋认定的臣子,如今更如同他半个儿子,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教训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能是先生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父皇。”
朱标将奏折合上,放在旁边整理好的位置,看了朱元璋一眼,温润地说道,“父皇还是再多给先生一些时间为好。
毕竟此事中,先生自始至终都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知道了。”
朱元璋一脸不耐地说道,但终究没有再提刚才的事。
……
随着这段最严苛的时期过去,宫里渐渐恢复如常。
陆羽也在此时来到了武英殿。
殿内一如往常,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还有未上朝会的太子府属官,正在殿内替朱标整理事务。
陆羽走进殿内,环顾一圈,来到自己的位置前。
虽然许久无人坐,但依旧整洁干净、井井有条,武英殿大学士该有的待遇还是有的。
陆羽缓缓坐下,开始批阅分到自己这边的奏折。
“麻烦了。”
陆羽接过递来的奏折,笑着说道。
听到陆羽的声音,那人语气中透出一丝惊讶:“陆羽,是你。”
陆羽抬头一看,正是宋濂。
对方之前在太子府养老,这几日陆羽不在武英殿,宋濂便暂时顶替他处理日常政务。
“原来是宋公。”
看着这位浙东派系曾几何时的扛鼎人物,陆羽并未有过多拘谨,只是拱手,面带笑意行礼,作为晚辈,对长者的礼貌礼数他还是有的。
宋濂眼神复杂地看了陆羽一眼,沉吟许久才说道:“你来了,老夫也该回去了。
这处理政务之法甚是不错。
对我等朝臣以及陛下、殿下都有不少益处。”
陆羽谦逊地笑了笑:“侥幸而已,假以时日,宋公也一定能做到。”
宋濂停下脚步,看了陆羽一眼:“过谦那便是虚伪了。
以你今时今日的才情,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