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了人留在绥阳,有消息定会传回来的。”
诗情坐立难安,焦急地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帝姬一定去了京州?”
“国破家亡,”谢衍知修长的手指端着茶杯,看着淡青色的茶水因摇晃而泛起波纹,他勾了勾唇,“你不想复仇吗?”
那语气里带着几分洞察世事的了然,仿佛能看穿诗情的心思。
画意抿了抿唇,又问:“可这一路路途遥远,帝姬孤身一人,如何能平安抵达京州?”
“你不相信你家帝姬吗?”谢衍知反问,脑海中再次闪过少女面对惨烈求救声时宛若冰霜的眼眸,“她想做,一定能做到。”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与信任。
谢衍知将茶水一饮而尽,看着空空的茶杯,不知为何,还是没由头地生出几分担忧。
早在多日前,他就迅速绘了一副苏栀的画像,命手下传信给定安候府的人,暗地里在各大街巷花楼搜寻她的身影。
多日过去,仍然未有动静,宫里也一切如常,众人忙碌地准备着庆功宴。
谢衍知有预感,苏栀一定就在繁华的京州城内,精心布置着一场复仇计划。
可这里不是绥阳,大宁的皇宫,可不是什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
用别人的舞来为这群侵略别人国土的人庆功,这样的事情也就宁皇想的出来。
苏栀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左右睡不着,想到这件事还是觉得好笑,可这笑里却带着无尽的苦涩。
尽管冒险,可这是她能够接触到宁皇最快的方式,为了复仇,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日之后,她被人带进了一处私宅,每日都是在舞师徐娘子的教导下习舞,没再见过詹冬儿和那个叫晓晓的女孩。
准确来讲,苏栀并不愿见到詹冬儿了,她身上似乎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最后一眼,苏栀读懂了詹冬儿的唇语,带着瘆人的笑意。
詹冬儿回头看她,告诉她:我祝你失败。
失败…苏栀脑海中一片混乱,詹冬儿明显对自己的身份洞察一二,却又不打算说出来,可最后一刻,又像是知道了自己的意图一般祝自己失败。
她究竟是何用意?苏栀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疑问就像一团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
明日就是庆功宴了,苏栀握紧被褥,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人影。
他也会来吗?
苏栀懵了一瞬,立马坐了起来。
若是让他看到自己,一切都会暴露,连自己的命都会葬送在此,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避开他。
次日清晨,朱雀大街两侧人满为患,得胜之师浩浩荡荡而归,军旗飘扬,在风中猎猎作响。
正前方的男人坐在战马上神采奕奕,单手握着缰绳,那眼神,仿佛蔑视众生一般看向四周的百姓,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慢。
谢衍知骑着马紧随其后,桃花眸扫视过路的所有人。
在每一个身材纤细样貌出挑的女子脸上都停留一瞬,惹得人家羞红了脸,拿着帕子娇嗔。
“那便是定安候府的小侯爷吧?”
“对对对就是他,模样如此出挑,怪不得惹得京州城的贵女们纷纷爱慕。”
谢衍知一心放在苏栀身上,对这些听腻了的少女痴语毫不在乎。
他此刻满心焦急,只想快点找到苏栀,确认她是否平安。
倒是混迹在队伍里的诗情和画意,听了以后朝谢衍知投入了打量的目光。
这段日子精神都有些紧绷,如今仔细看来,这位定安候府的世子,还真是长了张惑乱众生的脸。
诗情瞅了眼几位面红耳赤的姑娘,低声骂了句:“还真是会沾花惹草,你说他为何要这般帮帝姬?”
“许是为着皇后和定安侯夫人的情谊吧,算起来,帝姬还是他的,”画意看了眼诗情,“表妹。”
“表妹?”诗情不屑,“我看他是觉得帝姬生的倾国倾城,心怀不轨吧。”
恰在此时,谢衍知像是猜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挑眉看了眼诗情。
眉眼间尽是嘲讽的意味,仿佛在说:嗯,我就是这般心怀不轨,你能奈我何?
宫里忙得不可开交,苏栀昨夜在窗外寻到了后院里的讷会,捏着计量抹了一些在脸颊上,今日脸上便起了一片红疹,给徐娘子气的够呛。
好在,徐娘子本就看重生得貌美如花、胡舞又作得极美的苏栀,当机立断拍板给苏栀寻来了一只金色的面具。
面具遮住了半边脸,带着隐隐若现的冷艳,使人想要窥探其中。
苏栀固定好面具,手指抚了抚细腻的肌肤,对着乌蒙山下消于战火中的鹰神庙虔诚祈愿。
若鹰神大人真的在上,便护佑信女,今日行动一切顺利,为西辽战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惊蛰,惊蛰!”徐娘子的声音唤醒了祷告的苏栀,苏栀应了声,提着裙摆款款而去。
徐娘子看苏栀这般姿态,又忍不住地一通夸赞。
不比那天那个太监想的长远,徐娘子或许只是天真地欣赏苏栀这般生得极美又极其会作舞的女子。
苏栀心下有些不忍,今日之事无论成与不成,徐娘子和身后的舞姬们都难逃一死。
为了西辽,让这么多无辜的人陪葬,真的是对的吗?
这个疑问在她心中盘旋,可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让她没有退路。
谢衍知把诗情画意安顿在侯府后,便马不停蹄地入宫。
金碧辉煌的紫宸殿到处都是恭贺声,大臣们纷纷上前对他谄媚奉承。
可谢衍知来不及听这些,他只觉得内心的不安感越发地重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将苏栀推向危险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