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瞪了她一眼,“你小点声,辰王一直驻守安州,这么长时间,边境城池都无异动,还以为是辰王没有动作。没想到世子遣人去暗中打探一番才发现,原来是各边境城池连通的要地河州早被平北人攻陷。所以,消息迟迟没有送达京州。”
“那…那他为何不告诉帝姬?”
“这不是才新婚半年,就要抛下世子妃,一人远赴边关,世子他…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这就被世子妃发现了。”
苏栀攥着谢衍知的手,倔强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为何不能带我一起?”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谢衍知心中如同刀绞,“边境苦寒,我舍不得你受苦。”
“可是…”苏栀压下蔓延在心头的情绪,“可是我…我也舍不得你…朝廷真的没有可用之人了吗?”
“从前有雍王,如今,各有能力的将领都身居要职。父亲驻守南疆十几载,好不容易回了京州,身子早已大不如前。所以,只能我去。”谢衍知心疼的抹去她眼角的泪,“对不起……”
今年的雪下的早,昨日京州城刚下了一场大雪。谢衍知的书房里没有生火,冷的出奇。
苏栀打了个寒颤,偏开头,赌气道,“我还是…想陪你一起。”
“惊蛰。”谢衍知箍住她腰肢的手用了用力,耐心的劝道,“听话。”
战场上刀剑无眼,苏栀相信谢衍知的能力,但并不代表谢衍知就真的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毕竟,没有哪个将领,敢说自己此战一定大捷。
而且战事一起,一年半载不得想见都是短的。此一别,谁也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何时。
谢衍知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颈,宽大的手掌在她的后背不停的抚摸,“惊蛰,你不信我吗?”
苏栀手臂缠绕住他的脖颈,一边点头,一边抹眼泪,“我信……我只是…”
“那就别说只是…”谢衍知深吸一口气,鼻腔间尽是那股让人舒心的栀子花香,“我答应了你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回来。”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舍不得,留你一人在这兵荒马乱的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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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战事吃紧,谢衍知甚至来不及在京州陪自己刚过门半年的妻子吃个年夜饭。
十二月中旬,阳光明媚,城楼前热闹非凡。
年迈的母亲将粮食塞进儿郎的行囊中,千叮咛万嘱咐要万事小心。襁褓中咿呀学语的婴儿,还在紧紧握着父亲的手。
谢衍知掏了掏耳朵,嬉皮笑脸道,“放心吧母亲,这又不是儿子第一次上战场了,不必担心。”
宋妧还是觉得不放心,“我这辈子啊真是欠了你们父子俩的了,不是送你就是送你爹,你说你才多大,就上了那一次战场便觉得自己战无不胜了?呈什么能啊!”
定安侯倒是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儿子。
谢衍知应付完母亲,才转头看父亲,“爹,你也放心。儿子打小跟着你打过多少仗你还不清楚?对我这点信心都没有啊?”
定安侯摆摆手,“去去去,我跟你说啊,你可得好好给我回来,不然啊,你爹我都嫌弃你丢我谢家列祖列宗的人!”
谢衍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悠哉悠哉道,“行了啊,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您啊,只需要在儿子不在的这段日子,把你儿媳妇照顾好……”
谢衍知的话忽然顿住,在看到苏栀今日早晨死活躺在床上不肯起时,他便已经猜到苏栀可能不会来送他了。
其实这也好,苏栀来了,没准他还舍不得走了。但擡头一看,周围年轻的男女们都在依依不舍的诉说着离别的体己话,谢衍知也不免有些落寞。
宋妧看出他心情不好,安抚道,“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惊蛰她若是来了,指不定得有多难受呢,你放心好了,这京州城里啊,肯定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谢衍知象征性的笑笑,不想让他们看出太多的情绪。
时辰已到,众将士整理好行囊,整装待发。
谢衍知和商无妄二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马,商无妄凑过来,“欸,你的世子妃没来送你?”
谢衍知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商无妄立马懂事的把探出来的身子收了回去。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谢衍知擡手,正准备下令时,身后的城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琵琶声。
琵琶曲悲凉又壮烈,仿佛诉说着某种别样的情感。
城楼下的人纷纷回头看,紫衣女子怀抱琵琶,立于城楼之上,纤细的手指拨动着琴弦。
“这不是…世子妃吗?”
人群中有人说了这样一句。
谢衍知顷刻间死死握住了缰绳,拼命压下自己想要回头看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一旦回头,今日便是如何也走不掉了。
待一曲过后,周遭重新安静下去,谢衍知沉默几秒,声音扬起,“出征!”
苏栀怀抱着琵琶,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忽然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虚弱的向后倒去。
意志消散的最后一刻,苏栀指腹蹭上腰间的玉佩,画出了西辽人独有的祈福图案。
万能的鹰神大人,若是你真的存在,就请保佑我的丈夫,此去一道山高水长,千万要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