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场雨,清晨的天蔚蓝满布,连云朵也格外稀薄。
草庐的木屋后方,有一排竹舍,格局错落有致,除开几间药房,尚有两间客舍。乌尘端着碗粥,来到一间房门前,问侍立在门外的兰博基尼道:“驸马仍是那个样子吗?”
兰博基尼神色黯然,点了点头。
她们前夜来时,主子已蛊发,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们一概不知。只是这回蛊发后主子便再未陷入昏迷,既不吃也不睡,只直愣愣地盯着地面,样子甚是可怖。
“那便是她自己不愿清醒。”
乌尘看了眼手里的粥,叹了口气,将粥碗塞给兰博:“我煮了粥,你二人且去用些吧。”
言罢,推开房门,迈步入室。
客舍内素雅洁净,床榻上被褥床单铺设平整,桌上茶水瓷盏等物也十分齐备,像是随时迎候着有人过来住似的。竹窗被一根竹子支起,初晨的阳光落了满窗。至此望出去,能瞧见木屋旁的那条潺潺溪水,以及两旁种着的各式药草。
乌尘走到桌旁,给自己斟了盏茶,开口唤道:“驸马。”
坐在床榻上的程涟笙,闻声并未抬头,只微微动了一下。身上穿着镶边与楚汐瑶宫袍同色的驸马制服,脚脖子上锁着两条金刚铁链,链子比她的脚腕还粗。整个人苍白憔悴,脆弱不堪。
见她有动静,乌尘心中不是滋味,分明尚有意识,却固执得不愿醒来。这般下去,莫说送入后世,只怕还未等到蛊解,便要饿死在他的草庐了。
“要你何用?”老半天,乌尘方不冷不热地道了句。
“我等了这许多年,是指着你将小殿下带走,而非你一人走。可如今倒好,赔出去几条命不说,小殿下的劫也提前了。”乌尘一面神叨叨地说着,一面掐指算了算:“本该还有两载,方入转世之道,你说你是不是个祸害?”
程涟笙安静地坐着,坐姿甚是端正,耳朵时不时动一下,似是听着,却又像是没在听。
乌尘也不去管她在没在听,兀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自顾自地道:“也怪我,闲来无事开了那道天门。”
茶盏落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来了个贺兰,又来了个本不该在此世降生的和慕公主。”
就在此时,程涟笙浑身啰嗦了一下。
乌尘一怔,觑了她半晌,问道:“和慕公主,你的妻,你可有印象?”故意提高了音调
,刻意咬字。
这一次,程涟笙反应更甚,缓缓抬起了头。
眼角红通通的,是因长时不眨眼所造成,眸中依然戾气翻滚,却又带着几分似曾相识的空洞。她的目光迎上乌尘的目光,看似聚焦,实则涣散。
乌尘不禁有些欣喜起来,这样的驸马,可比前夜那个只会呲牙咧嘴的驸马和蔼可亲多了。
知她这是听进去了,乌尘忙不迭继续道:“后世之人如何能在当世安然度日?入了此世,尔等个个逃不过命数,你若不走,便也迟早死在此处。”
话音落下,程涟笙的眸光也聚焦了,满眼凶光,瞪着乌尘。
“你瞪我也无用,你二人几世缘,小殿下在此世降生,你便命该来此。”
乌尘淡淡瞥她一眼,目光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心微锁起来:“尚有那位宁国女帝。”又看向她,目含深意地道:“若无她的真气,够你死几回了。”
“开了天门,也改了她的命数”乌尘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都是我造的孽。”
话题告一段落,舍内重新陷入了寂静。
程涟笙盯着乌尘,迟眉顿眼的,眼中虽是戾气燃烧,却又莫名乖巧。
乌尘慢条斯理地饮着茶,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眸光深邃中漾着几分波澜,也不知在想什么。
也许是此刻太安静,铁链忽然摩擦地面的声响显得格外突兀。
乌尘视线移到程涟笙的脚腕处,挑了眉道:“抬脚作甚?前日你险些掐死我,我打不过你,自然要将你锁起来。”
说话间,程涟笙又挪了挪腿。
“想我给你解?”
乌尘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觉的笑意来,放下手中的茶盏:“想解便不许掐我。”
“不掐我,我才好帮你忆起所有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