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就靠坐在门后的阴影里。
他低垂着头,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破碎染血的黑色作战服敞开着,露出里面同样被鲜血浸透的绷带,大片刺目的暗红色正在他肋下和胸腹间洇开,如同盛开的、死亡的花朵。
一条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拍下锁死开关的姿势,搭在冰冷的门板上。他的呼吸微弱而艰难,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牵扯着伤口,带来细微的痉挛。整个人如同被风雨彻底摧垮的雕塑,散发着浓重的死寂和虚弱。
龙巧云站在门口,静静地凝视着阴影中那个熟悉又无比脆弱的身影。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心疼、愤怒和某种更深沉情绪的光芒一闪而逝。但很快,那光芒就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所覆盖。
她没有立刻上前。
而是如同最谨慎的猫,无声地、一步步地靠近。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兄长苍白失血的脸,扫过他紧蹙的眉头,扫过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扫过他肋下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最终,定格在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上。
距离他还有两步之遥时,龙巧云停下了脚步。
她开始动作。
不是扑上去,而是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缓慢和专注。
纤细的手指抬起,落在自己睡裙侧面的系带上。
轻轻一拉。
丝质的系带如同失去了支撑的藤蔓,无声地滑落。
接着,是另一侧的系带。
然后是肩头的细带……
动作流畅而无声,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剥离感。
“窸窸窣窣……”
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件柔软的、带着她体温和淡淡栀子花香的月白色丝绸睡裙,如同失去了依附的月光,悄然从她光洁的肩头滑落,顺着玲珑的曲线,一路委顿,最终如同凋零的花瓣,无声地堆积在她赤裸的、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足踝边。
月光(窗外虚假的量子月清辉)透过巨大的景观窗,吝啬地洒下几缕,恰好勾勒出少女初绽的、青涩却已具惊人魅力的胴体轮廓。光滑的肌肤在幽暗中泛着象牙般柔润的光泽,纤细的腰肢,微微起伏的胸线,修长笔直的双腿……一切都笼罩在一种禁忌而危险的氛围中。
龙巧云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阴影中那个毫无知觉的兄长身上。琥珀色的眼底,燃烧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不顾一切的火焰。
她赤着足,迈过地上那堆柔软的丝绸,如同踏过一片无意义的荆棘,一步一步,最终走到了龙天的身前。
她缓缓蹲下身。
距离如此之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感受到他微弱呼吸带出的、带着铁锈气息的温热气流拂过她裸露的肌肤。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汗水浸透的碎发,露出他苍白而俊朗、此刻却写满痛苦疲惫的眉眼。
(笨蛋哥哥……总是这样……)
(总是推开我……)
(总是伤害自己……)
复杂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有些窒息。但随即,一股更强烈的、想要留下印记、想要证明存在、想要彻底将他绑在自己身边的冲动,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她俯下身,不再犹豫。
目标,是龙天左侧锁骨下方那片裸露的、带着陈旧弹痕的肌肤。
她张开嘴,洁白的贝齿在幽暗中闪烁着微光。
然后,带着一种混合了惩罚、占有和刻骨铭心眷恋的力道,狠狠地咬了下去!
“嗯……”
即使在深沉的昏睡中,巨大的痛楚依旧让龙天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痛苦的闷哼。身体本能地痉挛了一下,眉头锁得更紧。
龙巧云没有松口。
齿尖深深地陷入温热的肌肤,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颤栗的触感。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肉在齿间微微凹陷的弹性,感受到皮肤下血液奔流的搏动,感受到属于兄长的、独一无二的生命气息。
她用力地咬着,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烙印进他的骨血里,留下一个永恒的、无法磨灭的印记。直到口中尝到了淡淡的、带着铁锈味的咸腥——那是他的血。
一个清晰的、带着深紫色瘀痕的齿印,如同妖异的烙印,出现在那片肌肤之上。边缘微微渗出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她终于松开了口。
舌尖无意识地舔过齿痕边缘渗出的血珠,那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如同最炽烈的毒药,点燃了她心中更深的火焰。
一个不够。
远远不够。
她的目光移向他的肩头——那里有她昨夜留下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淡紫色齿痕。
她再次俯身,如同固执的幼兽,在旧痕之上,又叠加了一个新的、更深的烙印!
“唔……”
龙天在昏睡中再次发出痛苦的呓语,身体无意识地想要蜷缩躲避,却因为重伤和虚弱而动弹不得。
还不够。
她的视线扫过他紧抿的唇线,扫过他滚动的喉结,扫过他裸露的胸膛上每一处伤痕……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他右侧颈动脉那剧烈搏动的位置。
那是生命最脆弱也最奔涌的所在。
她如同被蛊惑般,缓缓低下头。
温软的唇瓣,带着惩罚性的、不容置疑的力道,再次覆盖了上去。
这一次,不是咬,而是如同吸血鬼般,带着一种奇异而危险的吸吮。齿尖轻轻刮擦着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和无法言喻的麻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颈动脉在她唇下疯狂搏动的力度,感受到生命最原始的律动。
(这样……你就永远是我的了……)
(永远……别想再甩开我……)
她在心中无声地宣告着占有。
不知过了多久,龙巧云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龙天颈侧那片被她吮吸啃咬出的、如同盛放红梅般的深红色印记,她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满足。
做完这一切,她不再停留。
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避开龙天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异常坚定地环抱住了他精瘦却伤痕累累的腰身。然后,她将自己的身体,如同最依恋主人的猫,紧紧地、毫无缝隙地贴了上去。
冰冷的肌肤瞬间被兄长滚烫(因失血和伤痛而异常高热)的体温包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艰难的起伏,感受到他每一次微弱呼吸时身体的震动。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沉水香和属于他的独特气息,如同最强烈的麻醉剂,瞬间包裹了她,带来一种扭曲的、令人心安的归属感。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脸颊深深埋进他滚烫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人沉迷的气息。纤细的手臂绕过他的腰背,将他紧紧箍在自己怀中,仿佛要将他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赤裸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破碎的衣衫和染血的绷带,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覆盖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却在不自知中,勾起了一抹心满意足的、如同孩童终于得到了最心爱玩具般的、纯粹而扭曲的微笑。
窗外,那轮虚假的量子月,冷漠地注视着休息室内这禁忌而依偎的一幕。幽微的地灯蓝光,将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拉得很长,扭曲成一个无法分割的、如同连体婴般的诡异剪影。
龙天在深沉的昏睡和伤痛中,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温暖和令人安心的气息(尽管这气息中混杂着血腥和危险)。紧蹙的眉头,在无知无觉中,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丝。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指尖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搭在了龙巧云紧搂着他的、冰凉的手臂上。
龙巧云感受到了那细微的触碰。她没有睁眼,只是将环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这份扭曲的温暖,永远地禁锢在怀中。冰冷的足尖无意识地蹭了蹭龙天同样冰凉的脚踝,寻找着最后一点热源。
沉重的黑暗与无声的依偎,彻底吞没了房间内的一切。只有两道交织在一起的、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在弥漫着血腥与沉水香的空气中,如同垂死的蝶翼般,微弱地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