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要显形,得见活人的生气。\"
白小芩的手在怀里摸索,摸出个雕花檀木盒。
那是她从不离身的朱砂匣,盒底沉着块百年老矿的丹砂,是白氏祖奶奶当年进苗山换傩面时换回来的。
她蘸了朱砂,指尖悬在人皮\"画皮\"二字上方时,突然听见陆九溟在身后低声道:\"如果有事,我拉你跑。\"
她回头,看见他眼里的血丝,像蛛网一样缠着瞳孔。
这让她想起三年前义庄闹尸变,他护着她躲在停尸床底时,也是用这种发红的眼睛,说\"我在\"。
朱砂落下的瞬间,人皮发出蝉翼撕裂般的轻响。
暗黄的皮面突然展开,像被无形的手缓缓拉开的画卷,最中央浮起个身着青衫的少年——是袁天罡,比现在年轻至少三十岁,眉梢还带着未褪的傲气。
他身旁站着个穿判官服的少年,面容与陆九溟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没有那道浅浅的疤。
\"那是......\"陆九溟的喉咙发紧。
他看见少年判官手里攥着半块玉珏,和幻境里袁天罡握着的那块严丝合缝;看见袁天罡指着远处的刑台,嘴里说着什么,少年判官的脸色逐渐苍白;看见白小芩的祖先举着青铜剑冲过来,却被一团黑雾卷走,而那黑雾的形状,竟和此刻燕赤霄身上缭绕的诡气如出一辙。
\"你终于想起来了。\"李无命的虚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画卷上方,他望着陆九溟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悲悯,\"你不是穿越者,也不是重生者。
你是被他们'造'出来的——用七十二门的命数碎片,用阴籍原典的纹路,用......\"他的手指点在画卷角落的阴籍图案上,\"用那个少年判官的残魂。\"
陆九溟的后颈突然剧痛。
他想起幻境里穿透琵琶骨的锁链,想起刑台上的血顺着石板缝流成河,想起袁天罡冷笑时露出的牙齿——原来那些不是前世记忆,是他被\"制造\"时,刻进灵魂里的碎片。
\"所以你要做的,不是重写轮回......\"李无命的声音逐渐虚化,\"而是毁掉它。\"
画卷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
白小芩下意识抬手遮眼,再睁眼时,画卷已重新缩成巴掌大的人皮,最后一角却多了行血字,像是被指甲硬刻上去的:陆九溟·伪身。
风卷着尘雾掠过众人。
陆九溟望着那行字,后颈的灼痛顺着脊椎窜到头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听见沈青竹在远处喊\"九溟小心\",听见燕赤霄的笑声混着碎石滚落的声响,却唯独听不清自己此刻在想什么——直到白小芩突然攥住他的手,掌心还沾着未干的朱砂,烫得像团火。
\"不管是不是伪身。\"她仰起脸,鼻尖还沾着灰,眼睛却亮得惊人,\"你是陆九溟,是救过我七次的陆九溟。\"
陆九溟望着她,突然笑了。
他的手指轻轻覆上她手背的朱砂印,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义庄门口,举着块刻坏的傩面说\"这面具笑起来像你\"。
原来有些东西,哪怕是被\"造\"出来的,也会在朝夕相处里,长成比命数更真实的存在。
\"走。\"他弯腰捡起她的傩面,替她戴正,\"去黄泉井。\"
远处传来燕赤霄的咆哮。
陆九溟转头时,正看见对方的指尖刺入沈青竹的肩膀,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摸向腰间的听骨刀,刀鞘上的阴籍纹路突然泛起红光——那是阴籍在共鸣,在催促他,去揭开最后一层真相。
而画卷最后那行字,正随着风,慢慢渗进他的皮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