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山的断喝从另一侧传来。
陆九溟转头,正看见无常簿主簿和韩九叔并肩站在祭坛东侧。
季寒山向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散了一半,额角有道新鲜的血痕;韩九叔的右手握着把短刀,刀刃上还滴着血——两人掌心都划开了三寸长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进祭坛缝隙里。
\"你二人疯了?\"袁天罡嘶声尖叫,\"那是伪身契约的封印!\"
\"伪身?\"季寒山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的形状竟与白小芩额间的巫文重合,\"三百年前我们用活人血祭炼伪身,现在就用活人血祭破局。
韩九叔,继续!\"
韩九叔闷哼一声,短刀在掌心又划深半寸。
陆九溟这才发现,祭坛缝隙里的血不是普通的红,而是泛着幽蓝的荧光——那是归藏巫脉特有的\"命血\",他曾在白小芩的傩面碎片里见过类似的色泽。
随着两捧命血渗入石缝,原本刻满契约符文的祭坛表面突然泛起涟漪,那些纠缠了三百年的\"七号八号\"之类的编号,正被新的巫文一点点覆盖。
\"陆九溟!\"季寒山抬头,眼中燃着陆九溟从未见过的灼热,\"借住巫灵的力量!\"
陆九溟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脚底窜入身体。
那是比诡气更纯粹的力量,带着某种古老的、慈悲的温度,像是母亲的手抚过幼崽的脊背。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阴籍图谱,发现最下方多了一行新字:\"命源之主,非人非鬼,唯愿不悔。\"
\"你错了。\"他抬头望向袁天罡,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沉稳,\"我不是被创造的棋子,我是来改写命运的人。\"
话音未落,陆九溟的指尖腾起金纹光芒。
那光不像阳间的火,也不像阴间的磷,更像是某种规则本身在显形。
他抬手直指祭坛深处——那里有团被无数锁链捆住的幽蓝光团,三百年前玄衣女子就是将巫灵封在其中,才让\"七号\"们成了轮回的容器。
\"咔嚓——\"
第一声锁链断裂的脆响响起时,袁天罡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他踉跄着扑向祭坛,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撞在石壁上咳出大口黑血。
季寒山和韩九叔同时松了手,两人脸色惨白如纸,却都望着陆九溟露出释然的笑。
金纹光芒触及幽蓝光团的瞬间,整座秘境爆发出刺目白光。
陆九溟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看见石壁上浮现出一幅壁画——画中人身披龙袍,头戴十二旒傩面,左手握着阴籍图谱,右手按在断裂的龙脉上。
最诡异的是,那傩面下的眉眼,与他此刻的面容分毫不差。
地宫里响起类似骨节错位的轰鸣,祭坛开始缓缓下沉,石壁上的符阵发出刺耳鸣叫。
陆九溟听见袁天罡的尖叫被震动碾碎,季寒山喊他名字的声音被风声卷走,白小芩最后那滴泪突然落在他手背上,凉得像三百年前的月光。
\"重写规则......\"他望着壁画里的自己,掌心的金纹光芒更盛了几分,\"那就从打破这轮回开始。\"
话音未落,整座秘境突然剧烈摇晃。
陆九溟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鼻腔涌出,却仍死死盯着那团正在重组的命源核心——他知道,当一切尘埃落定,等待他的将是比三百年轮回更惊心动魄的真相。
而这一次,执棋的人,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