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山的背驼了,韩九叔的牙掉光了,当年参与封诡门的人一个个都成了话本里的"老神仙"。
直到某年初冬,季寒山在阁前扫落叶时,突然咳得直不起腰。
他扶着门框喘气,目光扫过供桌上的巫典,忽然笑了:"那小子要是看见现在的世道......"
话没说完,他就倒在了满地银杏叶里。
百年后的清明,雨丝细得像牛毛。
"阿婆说义庄阁楼有宝贝!"扎着羊角辫的小念攥着纸鸢跑过青石板路,鞋尖踢起的水花溅在"义庄"木牌上。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混着松木香扑面而来,供桌上的长明灯还燃着豆大的光,把梁上的纸人影子拉得老长。
阁楼的木梯年久失修,踩上去"吱呀"直响。
小念扒着栏杆往上看,最顶层的檀木柜上落了层薄灰,柜角压着块红布——阿婆说过,红布下的东西碰不得。
可小念踮起脚,指尖刚碰到红布边缘,就有股清甜的味道钻进鼻子,像极了后山野桃开花时的香气。
"就看一眼。"她屏住呼吸掀开红布,一本泛黄的古籍静静躺在那里。
封皮上的"归藏"二字已经有些模糊,可指尖触到的刹那,整本书突然泛起暖光。
小念吓了一跳,纸鸢"啪嗒"掉在地上,可她没顾上捡,反而凑近了些——书页正自动翻着,每一页都画着奇奇怪怪的东西:穿红裙的纸人、长角的傩面、浮在黄河上的黑棺......
"这是谁写的书呀?"她小声问,手指划过一页画着傩面的插图。
那傩面的丹凤眼突然闪了闪,一缕银光从书里飘出来,落在她掌心。
小念瞪圆了眼睛,看见掌心里浮着张半透明的图谱,上面的字像被风吹着似的慢慢显现:"巫傩之契,永不分离。"
"小念!"楼下传来阿婆的喊声,"莫要碰那旧书!"
小念慌忙要合书,可书页却"哗啦"翻到最后一页。
她看见两个名字被工工整整地写在右下角:陆九溟、白小芩。
名字旁边,躺着只拇指大的傩面,红漆虽有些剥落,眼尾的金粉却还亮着,像落了颗星星。
"阿婆,这书里有星星!"小念举着书跑下楼,发梢沾的雨珠落进书页,在"陆九溟"三个字上晕开个小圈。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纸鸢被风卷着飞过义庄青瓦,小念追出去时,看见纸鸢线尾系着的红绳飘呀飘,像极了某个人消散前,落在季寒山手背上的那缕光。
阴籍阁的铜锁"咔嗒"轻响。
被封存百年的巫典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