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半纸的躯体让他对阴邪之气格外敏感，方才在十里外的茶棚，他分明感应到《归藏》的巫文在复苏——那是他当年为复仇研究过百遍的纹路，刻在每块傩骨里，也刻在陆九溟的阴籍图谱上。

\"墨先生？\"

身后传来脚步声，墨十三转身，看见个穿玄色劲装的女子，腰间悬着无常簿的银鱼符，正是季寒山的亲传弟子柳青衣。

她发梢滴着水，灯盏里的火被雨浇得忽明忽暗，却掩不住眼底的急切。

\"柳副簿。\"墨十三抬手掸了掸肩头的雨珠，半张脸隐在纸纹里，\"来寻傩面？\"

柳青衣的手按在腰间的乌鞘刀上：\"你怎么知道？\"

\"归藏巫文动了。\"墨十三指了指地上的纸蝶，\"它在引我去义庄。\"他顿了顿，纸纹爬上脖颈，\"或许...你我要寻的，是同一个人。\"

柳青衣盯着他半人半纸的躯体看了片刻，突然收刀：\"带路。\"

两人赶到义庄时，天刚蒙蒙亮。

小念正蹲在院门口逗野猫，纸鸢在她脚边摇摇晃晃。

白小芩站在院外的老槐树下，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喉头发紧——那是陆九溟常有的模样，被义庄的灶火烤得头发翘起来时，总摸着后脑勺傻笑。

\"姐姐！\"小念一抬头就看见了她，眼睛亮得像星子，\"你是来找纸鸢的吗？\"

白小芩刚要说话，就见两道身影从山道上掠来。

柳青衣的刀鞘撞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墨十三的衣摆飘着纸纹，在晨雾里像团半透明的云。

\"白姑娘！\"柳青衣冲过来，手悬在半空不敢碰，\"你...你怎么......\"

\"借了魂露的力。\"白小芩低头看向小念，女孩正攥着她的衣角，掌心的傩骨隔着布料贴着她的皮肤，\"我感应到阴籍的印记在她体内。\"她抬头时，眼尾的金粉闪得更亮了，\"九溟的残魂，选了她。\"

\"傩骨......\"墨十三突然出声，他盯着小念掌心的骨片，纸纹爬上眉峰，\"这是十二圣物之一。\"他的声音发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它们不是传承信物，是开黄泉之门的钥匙。\"

小念被他的语气吓到，攥紧了白小芩的手。

白小芩拍了拍她的背，抬头时正看见墨十三低头整理衣袖，一片写满诡文的纸屑从他袖中滑落，又被他极快地捏碎。

她瞳孔微缩，却听墨十三接着道：\"黄泉之门开，阴阳乱，九溟当年用命封的诡门，会再开。\"

\"所以？\"柳青衣按刀，\"我们要阻止？\"

\"不。\"白小芩望着小念发顶的呆毛，轻轻摇头，\"我们要引导她收齐十二圣物。

九溟的残魂选她，必是有打算。\"她蹲下来，与小念平视，\"小念，愿意和我一起，找剩下的圣物吗？\"

小念摸了摸枕头下的傩骨，又看了看纸鸢背面的傩面，重重点头：\"阿婆说，义庄的孩子要勇敢。\"

晨雾渐渐散了，远处的山巅上，一盏锈迹斑斑的灯突然亮了。

灯油是血红色的，火苗却泛着幽蓝，像极了白小芩手中傩面的光。

\"那是......\"柳青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渡阴灯。\"墨十三的声音突然冷下来，纸纹爬满半张脸，\"第二块圣物。\"

白小芩牵起小念的手：\"走，我们去看看。\"

小念歪头：\"去哪？\"

\"一个荒废的古村。\"白小芩望着山巅的灯火，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村口...有盏等了我们很久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