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的手指在归魂令的朱砂痕迹上轻轻蹭过，指尖沾了点褪色的红，像沾了半滴凝固的血。

白小芩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要掐出印子：\"走，现在就去江南。\"

\"小芩姐姐？\"阿鸢被拽得踉跄，另一只手本能地护住怀里的《归藏巫典》。

窗外柳青衣的追踪符还在发亮，鬼头刀的刀镡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那是无常簿特有的玄铁，专克阴邪。

白小芩松开手时，掌心全是冷汗：\"归魂令的落款，是画皮世家的秘印。\"她指腹抵在傩面右侧，金粉簌簌落在归魂令上，原本模糊的墨点突然胀大，显露出极小的云纹，\"这是我在《巫典》里见过的，画皮卷的封印标记。\"

柳青衣不知何时上了阁楼，鬼头刀的刀鞘磕在门槛上发出轻响：\"我已调了无常簿在江南的暗桩。\"她腰间的追踪符突然爆成火星，\"三刻后有艘运茶船过镇口，扮作采药女最安全。\"

阿鸢望着两人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昨日在后山老槐树下，韩九叔抽着旱烟说\"江南的水养鬼\"时浑浊的眼。

她把归魂令小心收进贴身的布囊，摸到囊底那片墨十三留下的碎纸，边角被她捏得发皱。

运茶船的篷布被风掀起一角，阿鸢看见白墙黑瓦的村庄从晨雾里浮出来。

青石板路被雨浸得发亮，屋檐下挂着褪色的红灯笼，却不见半个人影。

\"门窗都钉了桃木条。\"白小芩的傩面在斗笠下泛着微光，她扯了扯阿鸢的衣袖，\"莫抬头看墙。\"

阿鸢这才注意到，每面白墙上都钉着幅画像。

画中女子穿月白衫子，眉眼像被墨笔揉过般模糊，偏偏唇色艳得刺目，像刚蘸过血。

她的后颈突然发毛——那些画像的位置，恰好是每扇窗户的正对面。

\"画皮引魂术。\"白小芩的声音压得极低，\"用活人脸皮做引，让鬼魂附在画里。

你们看——\"她用竹簪挑起阿鸢一缕发，发梢刚擦过画像边缘，立刻焦黑卷曲，\"这些画在吸人气。\"

柳青衣的手按在鬼头刀上，刀身微微震颤：\"我去村尾探路，你们跟紧。\"

阿鸢跟着白小芩往村心走，路过第三户人家时，她瞥见门楣上的桃木条裂了道缝。

门缝里漏出点光，像是有人举着灯在窥视。

她刚要开口，白小芩突然拽着她闪进巷口——转角处的墙上，那幅月白衫子的画像，眼睛正缓缓转向她们。

是夜，三人借宿在村东头的破庙。

阿鸢裹着柳青衣的外衣打盹，迷迷糊糊听见细碎的撕纸声。

她翻了个身，看见白小芩坐在供桌前，用金粉在《归藏巫典》上描着什么。

烛光忽明忽暗，照得傩面的纹路像活了般蠕动。

\"阿鸢。\"

这声唤得极轻，却像冰锥扎进后颈。

阿鸢猛地睁眼，看见柳青衣站在香案前，身上的粗布衣裳被冷汗浸透。

她的手腕泛着青，几道淡墨痕正顺着血管往上爬，轮廓分明是张女人的脸。

\"我梦见有人剥我的皮。\"柳青衣的声音发颤，这是阿鸢第一次见她失了冷静，\"那双手冰凉，指甲掐进我肩胛骨的时候，我闻到了檀香味......\"

白小芩\"啪\"地合上《归藏巫典》，金粉簌簌落在柳青衣腕间。

墨痕遇金粉立刻蜷缩，像被烫到的蛇：\"檀香味是画皮匠调胶的料。\"她掀开供桌下的破席，露出块被撬松的青石板，\"你们看。\"

石板下压着半幅撕碎的画，正是白日里见过的月白衫子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