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芩笑了。
她想起在苗疆的雨夜,阿鸢曾握着她的手说:\"我们守陵人,本就是前代意志的延续者。\"那时阿鸢的掌心有常年握面具留下的茧,温度暖得惊人。
现在她望着阿鸢逐渐透明的指尖,将傩面按在自己眉心。
\"你说过,我们是延续者。\"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我就继续走下去。\"
傩骨共鸣的震颤从脊椎窜向四肢。
白小芩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那是傩面在与她的血脉相融。
阴籍印记突然从眉心炸开金光,像一轮小太阳包裹住她和阿鸢的残魂。
袁无咎的符印在金光里发出尖啸,傀儡武士的铜甲片片崩裂,连阴雾都被撕开一道缺口。
\"这不可能......\"袁无咎踉跄着后退,胸口的衣襟被冲击波撕开,\"阴籍印记明明......\"
他的声音被天地巨震淹没。
白小芩感觉有团灼热又温暖的东西钻进了心脏,像久旱的土地迎来第一场雨。
阿鸢的残魂化作点点金光,顺着她的血脉流淌,最后停在意识深处,与她的魂魄并排而坐。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白小芩缓缓睁开眼。
沈知秋的手还悬在半空,正准备扔出第四张符;韩九叔的罗盘裂成两半,掉在脚边;袁无咎倒在十步外的阴泥里,咳着黑血挣扎。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里躺着半片焦黑的纸鸢,和发间那半片凑成完整的蝴蝶。
镜中的倒影里,她的瞳孔闪过一抹熟悉的琥珀色——是阿鸢的眼睛。
\"我回来了。\"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里混着两个重叠的尾音,一个是她的,一个是阿鸢的。
阴雾突然又起了细微的波动。
沈知秋蹲下身,从她脚边捡起一面褪色的傩面。
那是白小芩在苗疆古寨捡到的,本已裂成三瓣,此刻却完好如初,背面用朱砂新写了一行字:\"双魂一体,阴门重启。\"
白小芩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傩面,体内突然翻涌起两股意识。
一股是她的记忆:义庄的油灯、陆九溟染血的纸鸢、沈知秋递来的符袋;另一股是阿鸢的记忆:青铜镜前的守陵人誓词、被诡气侵蚀的痛觉、最后一眼望见的断龙石。
她踉跄了半步,扶住沈知秋的胳膊。
意识深处的两个声音开始重叠,像两根被拧在一起的线,既陌生又熟悉。
袁无咎的咳嗽声突然变得清晰。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嘴角沾着黑血,却笑得更狂:\"阴门重启......好,好得很!\"他转身冲进阴雾,傀儡武士的残骸在身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韩九叔捡起破碎的罗盘,指尖抚过裂开的纹路,突然抬头看向白小芩:\"小芩,你......\"
\"我没事。\"白小芩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两股意识正在缓慢融合,像春雪融进水潭,带着细微的刺痛,\"只是......有点累。\"
沈知秋没说话。
他盯着白小芩的眼睛,那里还残留着一抹不属于她的琥珀色。
阴雾在他们周围翻涌,远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轻响,像是什么东西,终于从沉睡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