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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以为这句话没有分量吗?(2/2)

“杨暕还要多久才能站稳?”她问道,老杨家如今只有靠杨暕了。

“没有三十年,休想站稳脚跟。”裴矩道,三十年还是说的少了,想要那些拉其普特蛮夷听杨暕的命令,不是靠改了拉其普特的名字叫大随,或者推行种姓制,把老杨家放在最高位就可以的,种姓制只是空中楼阁,一旦外来的势力入侵拉其普特地区,难道杨暕能临时修改种姓制,让那些只配倒夜香的人去当兵吗?破坏种姓制就是自我毁灭了。

“三十年后,所有拉其普特蛮夷中的高种姓尽数杀了,新一代高种姓人从小就见到大随的旗帜,终究会以为大随就是一切了。”裴矩道,其实至少三代人,也就是七八十年,但考虑到“杨家是神灵”的加成,加速巩固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神棍的身份有利有弊,选了神棍的道路,这格物道就无法普及和深入了。”裴矩笑,杨暕和胡雪亭不同,胡雪亭本身就具有非凡的力量,随时可以展示神迹,因此无所谓发展格物道带来的揭穿她的过去的威胁,但杨暕没有非凡力量,若是格物道流行了,他的神灵的身份就会受到质疑,这皇帝的位置就更加不稳定了。

“五六十年之后,这是不是神灵就无所谓了。”裴矩道,五六十年之后已经是好几代人了,所有人都会习惯杨暕和大随高高在上。

义成公主点头,是啊,必须好几代人,她还要在这一无所有的波斯与大越打五六十年。

“本公主是坚持不到那一天的。”义成公主苦涩的道,人谁无死,她不在乎死,但不能亲眼看到大随复兴,她如何瞑目?

“老夫只怕更加看不见了。”裴矩捋须笑,他的年纪更大,没几年奔头了。

“可惜了裴侍郎的一身才华了。”义成公主有些歉然,裴矩有大才,但在这蛮夷之地却无法一展所长。

裴矩摇头:“能亲手建立一个新的王朝,苍天待吾不薄。”若是以为做皇帝只是为了权利,为了后宫三千,那么这个人就是一个废物而已,做皇帝的目的只是为了实现自我,在征伐或者管理天下的过程当中体现自己的价值,在一个更高的平台上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裴矩的目标只是体验“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豪情和过程,其余完全不在乎。

“老夫闲来无事,正在著书。”裴矩提到“著书”二字,嘴角露出了微笑,这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以他浅薄的学问竟然也敢学胡雪亭出书了,但有些事情不说明白,如同鱼梗在喉。

“哦,裴侍郎竟然著书了?本公主倒要请教。”义成公主客客气气的道,料想裴矩定然会写什么《裴侍郎诗集》《裴矩家书》之类的,若是再不要脸一些,也能写《裴矩兵法》《裴矩外交策略》。

“老夫这本书只是一本日记。”裴矩捋须而笑。义成公主摇头,裴矩果然是无聊啊,嘴中却道:“也好,看看裴侍郎每天吃些什么菜。”裴矩大笑。

十几日后,裴矩派遣人送了一本散发着油墨香气的书本给义成公主。

“《大业十五年》?”义成公主看着这个书名就笑了,果然是日记啊,然后心中又是一阵悲凉,大业十五年,这是个平淡的日子啊,这一年没有什么战事,也没有什么内部纠纷,平淡如水,但就在几年后,大随就分崩离析了。【注1】

“且看看吧。”义成公主随意的翻开了书本。

“……大业十五年,论干支则为丁亥,属猪。当日四海升平,全年并无大事可叙……总之,在历史上,大业十五年实为平平淡淡的一年。”义成公主笑着,老东西真是只写了一本日记啊,她继续看下去,不过片刻,脸色铁青。

“混账!”义成公主怒喝,想要将书本砸在地上,却终于停住了手。

“唉。”她长长的叹息。

……

几个月后,胡雪亭同样收到了《大业十五年》。

“此书是从拉其普特传来的。”郑斯顿道,她带领大军追杀了退回拉其普特的蛮夷大军,半路上就因为道路艰难,不是大河就是深山,不得不停了下来,只派了细作渗入拉其普特,不想就得到了这本书。

“随人之中甚是流行,几乎是人手一份。”郑斯顿道。

朝廷中众人翻看着《大业十五年》,淡淡的笑着,这真是一本普通的书籍,记载了大业十五年发生的六件普普通通的事情。

“……大业十五年三月午时,惊闻临时开午朝,百官皆惊,时辰已近,何以才通知?定然是出了大事……百余官员疾奔大殿,帽子掉地者有之,衣襟散开者有之,扑倒在地者亦有之,至于大殿,却不见圣上,左右太监告知,绝无午朝一事……百官喟叹,乌龙矣!……圣上闻之,大怒,百官皆罚俸。”

“……圣上开科举,选题为‘无为而治’,杨恕高颖反对,圣上这是欲显示什么的都不管吗?何以颓废至此!……至夜,司徒府灯火通明,门外百官络绎不绝,杨恕案几上公文堆积如山,有侍从送上参汤,杨恕取而饮之,却误饮了墨水,由不自知,嘴角须边尽是墨汁……山西有牛病死,公文至高颖处,高颖反复发函问细节,来去不下二十封……”

“……苏威拒绝酒宴,若喝了酒宴,就是得了人好处,以后如何管理?……至庙宇,欲做学问,与僧侣论佛,却闻某县县令不敬天地,大怒……”

一件件的都是小事情,对朝廷说不上有什么影响,很多事情看着好笑,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大臣们竟然也有愚蠢和倒霉的时刻。

但一群大臣却从中看出了裴矩想说的问题,大随朝早已失控了,杨広无法控制大臣、大臣们效率低下、缺乏法律,道德无法管理世界、基层官员都是混日子的纨绔,高层要做基层的事情……以及最最最核心的,华夏旧王朝一直重道德轻技术,但到了大随大业年间,道德明显束缚了社会的发展,和道德相比,可靠的数字、优秀的制度、高明的“手腕”应当更令人期待。

“真是本好书。”胡雪亭喟叹,没想到裴矩竟然看得这么深刻。

“这大随朝还是有人才的。”佘戊戌等人道,大越朝能够这么顺利的夺取了天下,真是幸运啊。

胡雪亭沉思良久,道:“各地刊印《大业十五年》。”这不是裴矩展示自己的学识和眼光,而是一个打了败仗的人回头检视自己国家的历史。这是华夏的真正的世家子弟,文人墨客该有的品德,“以天下为己任。”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你们以为这句话没有分量么?

虞世基裴蕴等人缓缓的点头,如此好书,当传之与世。

“如此人才,可惜,可惜。”胡雪亭长叹,儒家误国,但从腐朽的儒家道义中挣脱出来的真正精英多得是,只是淹没在战火和尘埃中了。

……

澳大利亚。

“一,二,三!”口号声中,众人一齐发力,小心的把巨大的水车放到了河流之中,纵然再是小心,依然溅起了巨大的水花,不少人全身都被打湿了。

“以后这地方就不用担心水利了。”高盛道抹掉了溅在脸上的河水,从心底感觉到了高兴,这块土地很肥沃,以后肯定可以大量的产出粮食,只要熬上一年,这日子就好过了。

“好过?”某个高家的族人冷笑着,高家现在都要落魄到当农民了,好过个p!

“左相之死,一定是萧皇后的阴谋!”那高家的族人愤怒的大声道。高颖的死只怕没这么简单,萧皇后可以远遁到澳大利亚,为什么高颖就不能?为什么要傻乎乎的在流求等死?谁不知道胡雪亭迟早会追杀到了流求的?

“左相死了,萧皇后就能借左相的尸体向胡雪亭透露消息,高颖、萧瑀、杨広等等胡雪亭的仇家与萧皇后无关,那些人野心勃勃,关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事,就算诛灭九族,这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在株连之内,萧皇后只有与胡雪亭和好的心,却没有敌对的心,胡雪亭何必死死的盯着萧皇后?”那高家的族人的声音冰冷,萧皇后借高颖的人头割断了所有与胡雪亭有仇的人,干干净净了,可是高颖却死了。

高盛道沉默,看看四周,都是高家的人,不用担心有人听见什么。

“萧皇后格局不够,定然想不出金蝉脱壳的计谋,这远遁澳大利亚的决定定然是左相谋划的,如今出主意的左相却死了,萧皇后却毫发无伤,我等却只能在这里种地。”那高家的族人的眼神冰凉,高家失去了支柱,更失去了一切,而萧皇后什么损失都没有,反而顺利脱逃,有了崭新的不比中原小的世界,简直是得到了天大的好处。

高盛道看着那个高家的族人,眼神复杂。

“盛道,你要为左相报仇,夺回高家失去的一切。”那高家的族人大哭,这辈子都没有种地过,没想到却在这里受到了屈辱。

“你手中有军队,我们不用怕萧皇后,萧家没几个能打仗的,我们有左屯卫在,击杀萧皇后只在反掌之间。”那高家的族人热切的看着高盛道,就算在一无所有的蛮夷的地盘,做个什么都不用做的皇帝也比做个普通农夫要强。

高盛道笑了,道:“来人,送他去种地。”那高家的族人鄙夷的看着高盛道,拂袖而去:“懦夫!不肖子孙!”

高盛道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笑,这个家伙只是愚蠢?那就太好了,最怕的是太聪明。

“希望他们不要也遇到了这种人。”高盛道想到了几个高家的道兄弟,他的兄弟们年纪也不小了,在大随朝各地也当过官,虽然没有什么杰出的政绩,但是也算四平八稳,总不会是蠢材吧?

“父亲的话他们一定要深刻的理解啊。”高盛道低声自言自语,眼角微微含泪。

高颖的死是必须的,高颖不死,胡雪亭杨轩感张须驼都绝不会善罢甘休,世界那么大,却又那么小,高家能够躲到哪里去?

“记住父亲的死,却不要想着报仇和怨恨,父亲死了,我们才能活。”高盛道看着天空,泪水不争气的流下,却不是哀伤和愤怒,而是感受到了巨大的责任感。个人的性命很重要,但是放在家族当中又算得了什么?死一个还是死全家,到了关键时刻必须要有决断。

“高士廉当年做过的事情,如今轮到父亲了而已。”高盛道莫名的想到了当年高士廉的自尽,他当时无法理解高士廉的眼神中除了绝望,为何还有坦然,现在他知道了,为了家族血脉的延续,有的人必须牺牲。

“嘿嘿,下一个,或许就是我。”高盛道笑着,一点都不是自嘲,高家也是门阀世家,枝叶茂盛,但如今跟随萧皇后进入澳大利亚的人却并不多,其他的人已经在他的安排下悄悄的跟随贺若弼去了东瀛,留在高句丽,甚至有人潜伏回了大越。

高盛道一点都不担心那些潜伏回了大越的高家子弟被识破。世界这么大,谁又认识谁?就算他高盛道以左相长公子和大随官员的身份活跃在大随朝,这大随朝又有几个人能够认识他?那朝廷的画影图形就是开玩笑,除了脸上有刀疤有痣的谁也认不出来。何况,从门阀世家的富贵公子成了潜伏的落魄逃亡犯,谁能容貌依旧?如玉的脸变得憔悴,深邃,久经风霜,像个乡下老农民才是标配。

“改名换姓,还有机会考科举的。”高盛道微笑着,高家说不定会以另外一种姓氏进入朝廷。

“只要血脉不断,终究会有奇迹的。”高盛道默默的想着,但是,首先要低调,低调,再低调,万万不能流露出一丝对萧皇后有意见的想法,高家防着萧皇后,萧皇后又如何不是防着他。

“唉,只有这么几十万人,还要尔虞我诈吗?”高盛道长叹,但他明白这是毫无办法的,萧皇后也不想的,只希望在两个明白人之间少一些试探,少一些钓鱼。

高盛道想了想,那个鼓动他杀了萧皇后的高家的族人必须禀告萧皇后,然后把那个族人打发到更荒凉的地方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高盛道想着,他不知道那个族人是野心勃勃,还是投靠了萧皇后之后故意钓鱼,但是,他不能冒险。

“这个新世界很大,只有几十万人而已,没有必要你杀我,我杀你。”高盛道从来没有想过当皇帝,高颖都没想当皇帝,他一个中低层官员脑残了才会有如此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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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注1借用《万历十五年》的书名,借用知乎网友“十号胖狐狸”对历史学家黄仁宇先生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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