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约莫也是被叶潮生这种成熟的行为惊呆了,竟然没往回缩,偏过头,认认真真地开始解释。
我一直都在后悔。我以前的每一个选择都是错的,如果许之尧出事的时候我告诉你,我把这件事扛下来,我就不用走后面那么多弯路了。或者,如果我那个时候意识到了不对,早点找人求助,而不是装瞎看不到,也许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许月的声音有点轻。
包括陆纪华,其实我心里很明白,我没有救她是因为我不敢。我害怕任务失败,袁老就不会兑现承诺了。我也不敢承担没有救到她的后果。
每当想起这些,我都很后悔,又觉得自己很无能。我就是研究这个的,其实我很清楚我焦虑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什么受创后的应激,而是愧疚。
叶潮生皱起眉,盘腿坐上床,看着许月的侧脸。
许月这段时间和他吃住都在一起,被养得很有些气色了。
这些事怪不着你啊。你不能总是这样去想,你越这样给自己心里暗示,就越
叶潮生没说完话,许月偏过头来看他,那目光里饱含的复杂情绪,令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不是,不是心理暗示,而是我那个时候,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许月说,阿生,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勇气这种东西可能是天生的,你敢和父亲争吵对抗,可我就不行。
他在海工大的宿舍里住时,夜半梦回,那些人,方嘉容、许之尧,陆纪华、还有他的老师、同学、文县的邻居、素不相识的媒体这些人总会入梦来,化身成巨大的鬼影,不远不近地追着他。他只能拼命地跑,拼命地逃。他从来没有哪怕一次,直面他们。
不敢举报父亲的罪行,不敢面对同学老师异样的目光,不敢解救被困的受害人,不敢冒任务失败的风险。
他想当警察,是因为警察容易成为英雄,但最后他才意识到,他白白走上了英雄的路,却没有英雄的无畏和胆识。
于是命运一剑挥下,看他抱头鼠窜,笑他痴人说梦。
我不想再躲下去了。而且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一回也躲不下去了。他看着叶潮生,说,我知道秦海平冲我来的,不管他想干什么,我都不想躲了。我想主动一点,勇敢一点。阿生,你帮帮我,好吗?就这一次。
叶潮生沉默良久,长叹一口气,握着他的手,半天吐出一个好字。
☆、昨日重现 四十七
曹会的案子已经进入尾声。
刑侦队最后一次提审曹会,唐小池主审,叶潮生在旁边坐着充当监工。
叶潮生盯着曹会的脸看了一会,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莫名感觉,脑子里划过一丝熟悉的感觉。
等一下。 他打断唐小池,站起来走到曹会旁边,开了他扣在椅子上的脚镣,你站起来,靠墙,侧站好。
曹会一脸任杀任剐,慢慢站起来走到墙边。
叶潮生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过去:把嘴捂住。
审讯室里的人都不知道叶潮生这是唱的哪一出。
曹会照做。
叶潮生站在旁边看了半天,终于抓住了那一点脑子里一直徘徊不去的熟悉感!
他和许月第一次去徐静萍的咨询室时,在走廊里带着口罩和他们打了一个照面的男人,就是曹会!
口罩遮住了他的脸,但是那双阴鸷的三角眼,一摸一样。
他把纸巾从曹会手里抽掉:坐回去。
曹会乖乖坐回座位上。
今年年初,你去徐静萍的诊室干什么? 叶潮生问。
曹会正低着头调整脚镣的位置,闻言,动作明显一顿,过了数秒才抬起头来,哑着嗓子问:这和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曹会的第一反应不是问徐静萍的身份也不是否认去过,而是问,和他有什么关系。
叶潮生心里有数了。
唐小池会意了,跟着恶声恶气道:问你什么答什么,有没有关系我们说了算。
曹会沉默了一会,说:我不知道,不记得了。
叶潮生示意唐小池接着审,自己起身回办公室,叫人立刻去核实徐静萍和曹会的往来。
汪旭拿着一张名单过来:叶队,这是初步筛选的怀疑对象。
三个人,都有案底,至少三年前参与过秦海平的项目,目前都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婚配。他们已经按照这个去核实了。
叶潮生拿过名单来看了几眼,开口:秦海平玩审判游戏,他自己当法官,自己培养刽子手。 他弹了下手里的纸,你说是先有刽子手,还是先有罪人?
汪旭被问住。
叶潮生说:我觉得他是先锁定了罪人,然后才有了刽子手。想想看,张庆业开始做中介的时间,明显晚于齐红丽卖房的打算。这个案子表面上看就是一个冲突导致的激情杀人案。但是反过来想,假如齐红丽根本没有卖房的打算,张庆业中介的身份在这里就毫无用处了。
汪旭反应过来了:也就是说,秦海平先圈定了受害人,然后才根据受害人的条件,来选择凶手?
叶潮生点头:苗季的案子,我们之前一直在纠结凶手是如何进门以及控制受害者这个问题。现在想想,以苗季家的特殊情况,怎么可能会随便给人开门?
汪旭点头:徐静萍亮明身份打着回访的幌子。唐兰是关心她儿子的,很可能会动心,给徐静萍开门。
如果换一个人,那就不一定能说服唐兰开门了。 叶潮生说。
汪旭露出一个惊悚的表情: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人的心思未免太可怕了。
叶潮生没再多说,扭头叫人把从徐静萍办公室里弄出来的那些资料拿出来。
找今年一月初的咨询记录,看看里面有没有年轻的成年女性被咨询者。 叶潮生说。
只找年轻的成年女性吗? 有同事表示疑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