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艾清月没接话,清清嗓子,“那接下来到月月啦……”
二十年前,南蛮攻打我国,先帝派兵迎战,后大获全胜,南蛮军队全军覆没,南蛮王议和,愿交出领土为一州,现称桂江州。
南蛮皇室有余孽,多次派杀手潜藏皇城,经过十几年的清除,杀手总算去得七七八八。
而五年前,红筹去南边无意间得到一份名单册子,原本红筹也不知道那名单是什么意思,想不明白就丢给艾清月了,也算是让她找点事情做。
艾清月本意是随便看一下玩玩的,只是某些名字的资料实在眼熟,这勾起了艾清月的好奇心,于是忍不住去到处翻找同名的人的资料。
一翻就翻出东西了,御史台的细作处死名单里,南蛮那一类和艾清月手里的名单重合了大部分。
凭借这一份名单,艾清月和李豫迅速结盟,他们之间从来不止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帝后,还是互利互惠的盟友,艾清月提供情报和锦囊妙计,李豫出面处理那些想死和该死的。
因为有艾清月在背后点名,名单上的人陆陆续续都被找出来暗搓搓处理了,现如今还有最后一个——南蛮皇室挑选的最后一批细作里最小的那个。
“这个小女孩的上司我见过的,”艾清月翻出莫香那一页资料举起来给慕思瓶看,“当时这个女孩被记录在册的时候只有五岁,这么多年过去,脸型有所变化是很正常的,就是她的上司是个怂货,说把她留在皇城边上的一个庄子里,等三天,如果没人去接她就自谋出路,可他只是不想带着个累赘。”
慕思瓶仔细看了看资料上的画像,其实跟莫香还是很像,不过艾清月一直认不清人脸,除非是在一起生活很久的那种,她看不出是正常的,便说:“这画像跟偏殿里那个很像其实,既然娘娘你们知道这件事当初为什么没去查一下?”
艾清月笑笑:“莫香被抓出来之前也没人会想到她是冒名顶替的,当初我们去问庄子上的人,没有人见过这个女孩,就这样,几乎成了悬案,谁知道她最后还是进宫了。”
“还有一件事,您给的锦囊里面写着‘随路而去’,奴婢便根据路人的描述走了一遍,发现莫香每年都要下南边一趟,而且,一路向南,奴婢一路追到桂江州边缘失去了她的消息。”慕思瓶展开自己画的地图,把这一路走过的地方都标出来。
“南下?”艾清月表情一凝,“我们漏了一件事,莫乡的父亲到底去了哪里?说是南下,什么地方会让他七年才回来一次?这些年,莫香到底南下干什么?”
提及此,慕思瓶翻了一下自己记的东西,其中是一份药方,说:“娘娘,奴婢这一路南下,发现莫香落脚的都是有名的城池,而且,都有一家药坊,叫秉宏药坊。莫香会在路过的每一家秉宏药坊各买一味药,量都非常大。”
艾清月接过药方,分开药量和药名,一份一份看过去:“这里所有的药,我能组合成上百个方子,都是凝血顺气、止血活络的药,南边……是真的要去看看了,省得回头老巢都被人掀了。”
“那我们还查吗?”慕思瓶坐到艾清月身边,收整齐刚刚两人弄乱的纸张,“皇上的意思,也就是让我们查到这里就可以了吧?”
艾清月点点头:“他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想多查一点,当做这些年的谢礼。大猪蹄子虽说人不怎么样吧,但还算尽心尽力,所以该还还是要还的,我宁可他欠我也不要我欠他的。”
人半死不活地留在冷宫是会臭的,是以艾清月连夜把李豫找来,把事情说清楚,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其实不用这么急的,还有那么多没问呢……”李豫摇着头跟艾清月抱怨。
艾清月抱胸表示拒绝:“呵呵,再不把人弄走就要被本宫弄死了好吗?赶紧的,那这坨废物带走,剩余的事情都记在这里了,有些没查清楚的我帮你查,当我还你人情了。”说着,艾清月把一封信递给李豫。
李豫没现场拆开,笑着把信收进怀里,斟酌着说:“唔……你问到这里就可以了,总不能都是你出力啊,朕这边的人也饥渴难耐呢!”
“噗嗤——”艾清月闷笑出声,“大猪蹄子你比本宫还不靠谱,这事就本宫查吧,本宫南边的人手多,你专心对付北边和丞相,今年,本宫要看到丞相身败名裂。”
“那行,等你的好消息。”李豫说完,带着属下走了,走出去不远突然回过神和艾清月挥手,“朕走了!”
艾清月不耐烦地摆手:“赶紧走吧!”
事情告一段落,慕思瓶又和艾清月窝火盆旁不出来了,偏殿人声阵阵。
慕思瓶一边烤火一边数落艾清月:“娘娘,下次您能不能手段温和一点?不要这么残暴,偏殿现在还一股味儿,这可怎么住人啊?”
艾清月打了个哈欠,怀里揣着小胖取暖,无精打采地说:“瓶瓶……味道打开窗一晚上就散掉了啦!能住的。”
“就是不能开窗才让您克制一点,打开门让别人看到满屋血腥像话吗?”慕思瓶伸手揪住艾清月的脸颊揉搓,“您能不能乖一点?这味道怕是好多天都消不下去,还有屋里的血,小齐子都洗一晚上了还是不干净,哎……”
“知道惹知道惹,”艾清月顺着慕思瓶的力道摆头:“月月不知所措,月月知道错惹,月月——”
慕思瓶打断她:“月月下次还敢是吗?”
“不敢不敢……”艾清月疯狂摇头。
偏殿的血迹最后还是没能洗干净,实在是渗入的血太多太深,后来慕思瓶去内务府领了石灰粉清洗都不行,一大块黑色在地上特别突兀。
而屋里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则是拿香薰熏了一个月才盖下去。
转眼就是三月,天气回暖,万物复苏,春雨不要钱一样往下落,雨水多的时候艾清月跑到院子里水能淹到大腿,会水的妃子偷偷跑出来玩,每一次都被艾清月抓到。
艾清月在雨小的时候会跑到院子里的枯树上,一坐就是一天,偶尔是站在最高的枝桠上眺望,看宫外,也看宫内。
慕思瓶的生辰临近,两人定下的期限亦在接近。
三月二十八那日,吴文静早早提着长寿面和红鸡蛋过来给慕思瓶过生辰。
艾清月趁慕思瓶不注意时躲出去,看着吴文静给慕思瓶送面又离开。吴文静事忙,每年都只能给慕思瓶送来长寿和红鸡蛋而已。
“猜猜我是谁?”
慕思瓶伸手抚上盖住自己眼睛的手,轻勾唇角:“娘娘。”
“瓶瓶怎么每年都能猜到啊?”艾清月放下手,撅着嘴坐到慕思瓶身边,拿起红鸡蛋在慕思瓶脸上滚滚,“滚一滚,日后财源滚滚;滚一滚,所有霉运滚滚。吃了红鸡蛋,新一岁要好好的。”
“谢谢月月。”慕思瓶接过鸡蛋,自己剥开鸡蛋壳,“有你陪着我啊,一定每一年都好好的……嗯,每一年都只有你会来捂我眼睛。”
艾清月咧嘴一笑,也想起往年的事情。
过去四年,每一年慕思瓶生辰前后都是艾清月最安分的时候,因为她要给慕思瓶准备寿礼。这份寿礼既要体现艾清月的心意,又要是慕思瓶喜欢的。
慕思瓶常年一副寡淡脸,好似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都不喜欢,平日里也不见怎么打扮自己,是以艾清月怎么想都想不出改送什么。
第一年,艾清月想了半个月到底该送什么,临时临了——她犯病了,脑子一抽就送了一个她亲手编的玉环同心结。那个同心结慕思瓶一直很喜欢,平日都舍不得拿出来挂到腰上的,可是艾清月经常能看见慕思瓶把它拿出来端详。
第二年,有了第一年的经验,艾清月这回算是知道该送什么最好,既然同心结送过了,那就送其他贴身的东西好了,艾清月亲手织了一条白色披帛,就是慕思瓶经常用的那条。慕思瓶的武器是玲珑扣,其实是用不来披帛的,不过艾清月把它织得很漂亮,她很喜欢。那条披帛,艾清月用尽毕生所学,明暗纹、双面织、没有重复的花纹、刀枪不断,只希望慕思瓶就算不会用也是能用得到的。
第三年,艾清月找红筹做了一个银丝勾凤凰纹镶汉白玉的暗器镯子,里面藏着百来根不足半寸长的、细如牛毛的毒针。如果某一天她没办法守在慕思瓶身边,这个镯子至少能护慕思瓶一命。
第四年,慕思瓶收到的是一把袖里剑。艾清月让红筹跑到深山去求一位铸剑大师铸的,该剑剑身轻盈、削发如泥,用最硬的金属打造,只要不出现干将莫邪之类的宝剑,世间没有任何武器能弄断它。
第五年,就是今年,慕思瓶在等艾清月会送她什么寿礼,毕竟往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收到了,不知今年艾清月还会弄什么稀世珍宝来。
艾清月说:“你先吃面,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吃完我再把寿礼给你看。”
慕思瓶看艾清月眼神闪烁神情略忸怩的样子,暗想别是想送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吧?毕竟艾清月最近脑子依旧不太好,不能指望她还会送在正常范围里的东西。
吴文静的长寿面是一根面煮的,面条只有绣花线那么细,汤底是鸽子炖的高汤,一鸽顶三鸡,不单味道比鸡汤好,效用更是好。
面加上鸡蛋不过一顿饭的量,慕思瓶很快就吃完了,侧头看向一直盯着她看的艾清月,说:“娘娘,这下可以说了吧?”
艾清月扭捏了一会儿,从袖筒里拿出一个红色的香囊,上面用金线、红金线、银线、白丝、红线、浅红丝绣成双凰环绕双生并蒂莲,红色尾羽的凰似揽住金色的凰一般,做出守护的姿态。
“送你!”艾清月把香囊轻轻放进慕思瓶手里,娇羞得不行。
慕思瓶笑着拿起香囊,可却在看清楚上面的图案之后笑容渐渐凝固。
艾清月看见慕思瓶的表情不对,忙问:“怎么了瓶瓶?是不喜欢吗?”
“不、不是……”慕思瓶抬头对艾清月僵硬地笑,“怎么……绣了两只凤凰呢?并蒂莲、连理枝、比翼鸟什么的寓意不是更好吗?”
“这不是凤凰,只有两只凰。”艾清月握住慕思瓶的手,“我们就该是作为九天神凰遨游天际,而不该是在弹丸之地……泥足深陷,不显羽翼光芒,瓶瓶,你懂我意思吗?”
慕思瓶盯着香囊上的金色凰半晌,脸上的表情渐渐绷回平日的样子,对艾清月点点头:“我懂,等……尘埃落定,我们成亲。”
艾清月睁大眼睛:“你这是、这是答应了?”
“嗯,”慕思瓶低头看香囊上的图案,“这门亲事,我应下了。”
自从慕思瓶应下艾清月的婚事之后艾清月一直处于一种脑子不太好使的状态,每天醒来第一句:“瓶瓶答应月月在一起了!一辈子!”
无论谁看到艾清月都想打她一顿,能在冷宫呆着的哪个不是独身一人?就她每天浑身充斥这个一股爱情的酸臭味。
李馥在第一天看见她的时候转身就走,艾清月居然还追到李馥那屋去炫耀:“你知道吗李馥馥?本宫是个有家室的人了,以后不能陪你一起浪了,就算要浪也要我家瓶瓶同意才得!”
“那你知道吗?”李馥抬手掰动指节,啪啪响,“如果本郡主打得过你,现在一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滚——”
“娘娘,您不顶着您的花痴脸到处跑吗?奴婢真的很担心您现在连小齐子都打不过。”慕思瓶晚间给笑得傻乎乎的艾清月脱衣服,准备就寝,“这冷宫里一群没家室又没谈亲的,真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别乱晃啊。”
艾清月猛点头:“嗯嗯嗯!媳妇儿说什么都是对的!”
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睡过就忘。
慕思瓶也想不到艾清月对这件事这么高兴,她们在一起许久,她还以为这只是走个过场的事,何必看那么重?
艾清月疯了许多天之后终于稍稍收敛,不再挂着前奏的笑,却往另一个方向疯了——
李馥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告诉自己这个是老大,不能打。
“你吱一声啊!”艾清月猛摇李馥的肩膀,“醒醒醒醒啊!你说瓶瓶会在本宫生辰送什么?是跟往年一样呢还是……”
“娘娘!”李馥打断艾清月说个不停的话,扒拉下她扶住自己肩膀的手,“娘娘,您已经问我整整六十八遍了,在下是新来的,真的不懂,您不如去问问跟你们呆了这么久的老人好吗?说不定她们知道。”
艾清月恍然大悟:“对啊!你今天怎么这么聪明了!”艾清月连忙转身跑向西殿,还没跑出去几步远就听身后“嘭——”的一声,回头一看,是李馥把门窗都关死了。
“我又不会吃了你,做什么这样嘛……”艾清月嘟囔着耸耸肩,把魔爪伸向了西殿的老人们。
……
“娘娘,您能停下不说了吗?”
“娘娘,您已经来来回回问了快一百遍了!一百遍啊!”
“我们真的不知道啊,娘娘您高抬贵手啊!”
……
西殿的女人们本来还能跟艾清月唠一会儿,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作为一堆步入碎嘴又八卦的年龄的大婶们都受不了能一直叭叭叭说个不停地艾清月。
然而她们不敢像李馥那样把人推走,人家李馥是有背景的,她们可是都弄不过艾清月的,只能受着。
晚间慕思瓶回来的时候发觉冷宫里的人看她的表情都不大对劲,走进正殿内室,看到乖乖等她回来的艾清月更是觉得不对劲,便问:“娘娘,您今天……”
“瓶瓶回来啦!”艾清月蹦蹦跳跳跑到慕思瓶身边,摸摸她的脸,“晚间露水重,怎么不早点回来?”
“额……不是,”慕思瓶抓下艾清月乱动的手,“小齐子他们都怎么了?怎么看着我就像……看救世主一样?娘娘您说实话,到底干什么了?”
艾清月双手叉腰,突然气呼呼的:“哼!你不爱我了!我这还没过门呢你就怀疑人家!你果然是大猪蹄子!你信外人都不信月月!生气气!”
慕思瓶被她一大堆叭叭叭的话吵得头疼,连忙哄人:“没有没有,奴婢特别相信您,就是问问,聊天嘛,聊聊……”
“……真的吗?”艾清月对慕思瓶挤眉弄眼,眼睛瞪得像铜铃。
慕思瓶连忙点头:“真的,奴婢说过,对您,别无二心,您就是奴婢最亲的人。”
艾清月顿时喜笑颜开,拉住慕思瓶的手臂蹭蹭:“果然瓶瓶跟普通的大猪蹄子是不一样哒!”
待两人都躺下之后慕思瓶突然灵光一闪,她觉得她知道冷宫的人为什么看到她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样了——她都受不了艾清月一整天在她耳边说个不停,更别说是平时没有被摧残过的人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这么快了,造孽哦……”慕思瓶嘟囔,慢慢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几日便是艾清月的生辰。
艾清月从慕思瓶的生辰开始就等这一天,她送给了她家瓶瓶她的一生;艾清月想知道,她放在心尖儿上的慕思瓶会送给她什么?
四月十五,五更天慕思瓶就悄悄起身,动作缓慢地出门,不敢惊醒艾清月,怕让她猜到自己的打算,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慕思瓶站在内室门口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影子,轻轻勾起唇角笑笑,继而转身出门。
※※※※※※※※※※※※※※※※※※※※
【此章完】
本章下面20号零点之前的留言都有红||包哟么么哒!
今天来姨妈就算了,我码了一天啊,总算没有食言。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