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年幼的安德烈不止是意识到这人是个皇帝,他还迅速地分析出自己单打独斗一辈子可能都没有这里的一把椅子值钱。
老爷子笑呵呵地问他。“怎么样,愿意跟我了吗?”
安德烈当时就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爸”。
这个时候,安德烈听到了脚步声,紧接着袭来的,是一股微弱的冷香。很久之后,安德烈才知道那是一款高定香,比“皇宫”里的一把椅子还值钱。
安德烈转过身,与塞缪尔对上视线。那时候的塞缪尔不过十岁,粉雕玉琢,身上一件灰白色皮草,貂毛是柔顺的,但面前的这个小少爷分明并不柔顺。他只是瞥了安德烈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那个眼神并不友好,安德烈却记忆深刻。他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人,全身都仿佛在闪光。
那时候的安德烈并不知道,通常有钱的人,都漂亮。后来他有钱了之后,照照镜子,诶,自己也漂亮。
老爷子当时想解围。“你可以叫他塞缪尔。”
小塞缪尔倒也没有讲话,只是扬着尖尖的小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德烈。他的眼神是淡漠的,他从很小的年纪就学会了一副淡漠的姿态,而他确实拥有得太多了,所以什么也不介意。他的语调倒是很清脆,也缓慢。
“我是塞缪尔,你是我父亲的养子吗?”
当时的安德烈神使鬼差地,没有叫他的名字,而是低声道。“少爷。”
塞缪尔一愣。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将他扶了起来。
如果这么说的话,安德烈对塞缪尔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他无数次地想过,要是塞缪尔是个小女孩,那该有多好,那他就可以追求他,他可以亲吻他,可以和他睡在一起看星星。
后来安德烈发现,不是小女孩,也可以睡在一起看星星,而且好像更方便点。
莱因斯老爷子不是瞎子,他似乎看出了一点两个孩子之间莫名的情愫,实际上老爷子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同性向之间的感情,只是两个孩子情窦初开的年纪,什么也不懂,还是等长大以后再说吧。
所以安德烈和塞缪尔,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分开养成的,刚刚分别的时候,两个人还时常联系。得空拿着手机,一定是给对方打电话,如果对方不接,就发短信。
再后来,是塞缪尔方先疏远的。塞缪尔已经快要忘了安德烈的样子,而初见时那惊艳的一瞥,那双洞彻的眼,塞缪尔已经记不清了。因此他不想再维系一段莫名其妙的感情,他也没有承认过自己喜欢安德烈,安德烈也没有问过他,一切都戛然而止。
实际上,安德烈的训练远比塞缪尔辛苦得多,老爷子到底是心疼亲儿子。所以后来所有的实战,安德烈都比塞缪尔在行,所有的理论,都是塞缪尔亲自上阵。
塞缪尔的疏远,安德烈从未觉察。安德烈在某天受了重伤还坚持高强度工作,结束之后,和塞缪尔发了条消息。
我很累。
很久之后,塞缪尔回他。
我也很累,以后这种话不要跟我说。
这就仿佛是一记重击,安德烈当时靠在门边,差点站不起来。一句话的威力,竟然要比这么久的训练还要可怕。
所以自那以后,安德烈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累之类的字眼。他变得不需要任何安全感。再往后,安德烈甚至不再联系他。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时候的塞缪尔病的很严重,他每天自顾不暇,更不会跟别人提及自己的痛苦。后来很久之后,安德烈才知道,那段时间是塞缪尔第一次重病,差点真的出事。
再见到塞缪尔的时候,已经是七年之后。
那是老教父的葬礼。
双方彼此已经出挑得高大,修长。塞缪尔着装正式,上台发言的时候也是气压全场。安德烈清楚地看到了塞缪尔的转变,从少年时期到青年时期。
他依旧还是那么惊艳,无论重复多少次,他都是那么惊艳。塞缪尔的头发有些凌乱,被他拨在耳后,很像个白净斯文的教书先生。安德烈坚信,塞缪尔如果真的当了老师,一定会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师。
塞缪尔看到安德烈的时候,安德烈迅速地捕捉到塞缪尔眼里的那点惊喜。
两个人就像是在无声地对话。
变化真大。
你也是。
整个葬礼都是塞缪尔一手操办,安德烈只看着他在上上下下地忙碌,想着忙完之后是不是可以单独见个面。然而忙完一切之后,塞缪尔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