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
好事不出门,八卦传千里!
怕是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说了,这才传进叶俞耳朵里的!
我呸,还心尖儿上的人呢。他不告而别就甩了个面具给人家,他们俩之间用仇人来形容都比这不靠谱的谣言恰当。
江逾白颇为郁闷,把椅子往右挪了挪,悄悄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满满捞了一把甜雪樱桃出来,愤恨地一口一个——
粘而不腻的糖霜,嚼来唇齿溢香的樱桃肉,激发着舌尖上的津液,稍稍抚平了他内心的悲愤。
……当然,只是稍稍。
直到江逾白将碟子吃空了,叶俞的脚步声才姗姗来迟,听着似乎还拽着一个人。江逾白快速地弯腰,将空碟子塞进桌底。
“您快别磨蹭了!”叶俞的声音传来,气喘吁吁。他一脚迈进门槛,拉着身后的男人就往屋子里冲,“公子,我回来了!”
男人背着个药箱,约莫是个大夫。一身藏蓝色的长衫松垮着仿佛随时要落下来,鞋子也不好好穿,一只一脚踩着脚后跟,走起路来拖拖拉拉的。他脸上胡子拉碴,约莫三十上下,五官依稀可见一点舒朗的轮廓,却被乌黑的眼圈和佝偻着的身姿毁地一干二净。
江逾白:“……”
男人打了个哈欠,死气沉沉地抬头看了江逾白一眼,原本那飘来的眼神和看一坨猪肉没什么区别,只是在仔细看清了江逾白的脸色之后,他的表情才略微严肃了一些。
男人迈了几步,大马金刀地坐下来,撩起有些过于宽大的袖子,说:“把手伸出来。”
江逾白一言不发,听话照做。男人的脸色好了些,将骨节分明的手搭上他纤细的手腕,没一会儿,眉头就皱成了一座小山。
“你这病大概是没救了。”男人神色莫辨地打量着江逾白,“你自己不想活,神仙也救不了你。”
叶俞听懂了这句话,顿时如遭雷击,眼眶兀地红了。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自从公子知晓了自己要被送进什么地方、做些什么,原本还算积极的心志瞬间消沉了下去。
有这样的家族至亲在,再加上自己孱弱的身体,萧睿永远出不了头。真的担上了男宠的名头,无论有没有发生什么,在萧睿心中首先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但现在的江逾白还是缺少一些代入感,听见他这么说,心情复杂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股欲言又止的神态落在大夫眼里,十分不合时宜。
“当啷~”大夫脚下仿佛踩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倒翻了的盘子,隐隐还能看见一层残缺的薄薄糖霜。
大夫:“……”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哪有一心求死的人还有闲心偷吃蜜饯还试图掩盖证据的?
可是这个脉象,明显是寒气侵骨、郁结于内、忧思多虑的症状啊。
这下他彻底来了兴致,总算舍得把背着的小小药箱放下来了。药箱的铜锁一打开,琳琅满目都是各式各样的药瓶、银针等物。他斟酌了一会儿,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递给叶俞:“一天半颗,就水服下,用来保命足够了。原来的方子不用停。”
叶俞之前已经给他看过脉案和药方了。如果江逾白得的是一般的病,根本请不出这个家伙。
叶俞抹了把眼泪,利落地说:“我这就去煎药。”说着跑出了屋子。
大夫转回身来,抽出针卷来,挑了足有食指长的一根,说:“来,我先给你来上几针。”
江逾白躲过他凑上来的手,嫌弃地说道:“你消毒了吗?”
“当然,我用滚水烫了两遍了。”大夫下意识地回答道,随即猛然惊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
“你挺行啊,春无赖。”江逾白的叹息里带着笑意,只是笑得有些发苦,“现在都敢给人上针了。”
春无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半天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低又弱:“……你是谁?”
“消毒”这个词,他只在两个人嘴里听说过。
而且他春无赖自诩神医,这幅嫌弃他嫌弃地要命的样子,可实在是太久违了。
“呵呵。”江逾白眯着眼,拿起茶杯来,指节比白瓷还要剔透无瑕,“你说呢?”
春无赖:“……”
这一声“呵呵”!
这熟悉的反问!
春无赖脑子一空,脱口而出:“江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