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叫向晓久满意的是,单只一个水泥,就够给宫九一个王位。
更何况诸葛小花和傅宗书还各自得了好些暂时不需要广而告之的好处。
这会子向晓久开了口,这两位又还能说什么呢?
傅宗书负责为封王圣旨的合法性背书,诸葛小花就着重宣言水泥奇效。
嗯,远的不说,因为华阳宫扩建而迁走的百姓,向晓久来了之后才想起来要叫人妥善安置的可怜人们,这不足月的功夫就重新过上头有瓦而居有房的好日子,靠的不就是水泥吗?
不只倪御史,那只花了二旬余就建起来的新安北坊,满京城哪个不稀罕?哪个又没去试过那好平整的灰石路呢?
倪御史甚至还挖过民居的墙,还用各种温度的水和酒、油等物,尝试融化灰石路!
——讲道理!如果给倪御史找出新安北坊粗制滥造之处,纵使负责监制的是诸葛太傅,倪御史也一定要参他个焦头烂额!
然而倪御史也罢,其他暗戳戳想着找诸葛太傅麻烦的也好,又或者纯粹好奇的……
谁都没能找出新安北坊的什么不是来。
能混到朝会上的就没有蠢人。
即使是倪御史那样被人背后嘲笑为淤泥脑袋的家伙,
哪怕不能如诸葛小花傅宗书那样看到新安北坊建筑工艺在民生军事等方方面面的战略性用途,
至少也能看出诸如筑堤修路之类的好处来。
新安北坊的建筑工艺极其背后的大师一时风靡全城。
因为新安北坊的建设被教给诸葛小花总揽的缘故,这些天诸葛神侯府不知道“招待”了多少明里暗里的访客。
如倪御史之流,倒不至于生出什么将那位开发出这种绝妙建筑工艺的大师收入囊中的野望,却也同样满含钦佩与敬仰。
——倪御史是河西人,黄河水患素来难治,本朝更因黄河上游区域分别被辽金西夏诸国占据、难以统一治理之故,处于黄河下游的河北西路、河北东路等地,水患尤其难治。
——在挑剔不出新安北坊建筑工艺毛病的时候,倪御史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东西用在水利方面的好处。
——对那位大师别提多仰慕了!
如今,那个开发出这么一个快速便捷无懈可击的、或者最起码暂时看不出什么弊端的建筑工艺的大师,就被皇帝抱在怀里。
倪御史简直痛心疾首!
什么妖娈祸国?
分明是陛下昏庸,硬是把一个好好的奇人折辱了呀!
先帝作证,太祖太宗在上,倪御史别看仿佛二十年如一日的耿直硬撼,其实很有自己一番参奏的特殊技巧。
例如,每一次都能把话说得并不叫皇帝反感。
虽说太过婉转的表达导致并不总能叫皇帝接纳谏言,好歹十次里头能劝动皇帝一回,也总比被打发到边城小镇一事无成的同僚好一点。
又例如,同一个新安北坊,要是揽总的不是素不因公事打压人的诸葛太傅,而是傅宰辅又或者别的什么人,倪御史便是要挑毛病也不敢挑得那么光明正大,挑出毛病如何参奏也必要思量再三。
……总而言之,这是个和杨先生极其不同的耿直人,却又是个和杨先生一样具有自己特殊耿直技巧的耿直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将特殊耿直技巧磨砺了二十年的耿直人,都有忍不住要真.耿直喷皇帝一回的冲动。
可惜没得机会。
总有那么一些人,没有诸葛太傅和傅宰辅的先机,却也很知道要讨皇帝的巧儿。
他们或许没有倪御史那般,对“安王就是新安北坊建筑工艺背后大师”深信不疑,却完全不妨碍他们顺着皇帝的意思阿谀奉承。
吹捧皇帝喜获良才的、恭贺安王殿下获爵的……
也许很多人对新安北坊的了解根本没有倪御史那么仔细,却不妨碍他们将之吹上天。
这个时节的文人,不是没有忠君之心、傲骨之节。
但能站在朝堂上的……
那么擅长磨砺耿直特殊技巧的倪御史多年蜗居七品。
诸葛小花那么一个做事一是一、二是二的正直侠义之人,都要以周圆处事立足朝堂。
——就是诸葛太傅这样与赵佶又有授业之恩,又有先帝托孤之情,且擅周圆的人物,在向晓久到来之前,也是那个有事才想起来的钟无艳。
朝堂之上,多何种人,可想而知。
是以在皇帝态度坚决,诸葛太傅和傅宰辅又用各自方式“背书”了的情况下,会有如今这样争相恐后唯恐奉承不及的局面,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理所当然地让难得要真耿直一回的倪御史错过了时机。
刚被打岔的时候倪御史是近乎悲愤的,他在那一瞬间,差点产生了二十年未再有过的拼死劝谏之心。
然而,他忽然看到了宫九的眼神。
看到了宫九,那凝视着向晓久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