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瑕点头:“也是,万一误会了便不美。”说完喝了一口果子露,转头吩咐身边侍立的宫女:“冷了,与我换一杯来。”
宫女接了杯子下去。宋瑕悄声对齐嘉言道:“前日我偷听父亲母亲谈话,竟是打算将我嫁于礼部的方侍郎。”
“方侍郎?”齐嘉言蹙眉,这才想起那位翩翩佳公子:“可是去岁登科的状元郎?听闻他是方驸马的族人,也算是名门望族。算起来身份地位倒也匹配,只是……”她担忧地望着宋瑕,“不知修瑜可愿意?”
修瑜是宋瑕的字。宋瑕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倒是无所谓,方侍郎京中为官,即是嫁过去也不会太远,尚可奉养父母,照拂弟妹。我只觉得此事蹊跷——原先父亲最看不上书香子弟,如今怎的改了性子,还要把我嫁给一个‘酸腐书生’?”
齐嘉言心中又一跳。她努力压下心头那种不太妙的预感,几句话转开话题,捡着轻松的东西聊起来。宋瑕亦是不愿多说,顺着齐嘉言的话头聊了几句。
齐嘉言心中仍是跳得急。她悄悄往上首看了一眼,二公主薛珍坐在大公主下手,脸上平平静静,似无悲无喜,看着怪得很。她又悄悄看向外命妇那一桌,一眼看见她大姐垂着头听赵国公夫人说话。齐嘉言下意识地蹙起眉尖,又想起这是在宴席上,忙肃了表情,用心去听其他贵女说话。
她忽然觉得这御花园冷极了。
薛璟跟着晏玉龙来到西宫四所地下。地下幽暗,墙上镶着一颗夜明珠,大概年代久远,光亮晦暗,勉强看得清人形。走一段路便见一处房间,门上挂锁。晏玉龙不知从哪摸出一枚精巧的铁质圆片,中间按一下,边上伸出好几个细细的脚,形状各不同。晏玉龙拿着那东西试了一会,那锁便“咔”地一声,开了。
晏玉龙凝神听了听,道:“走吧,东西就在里面。”他拉开门,屋里竟是一片明亮。原来密室中墙上镶了许多夜明珠,摆成个上大下小的漏斗形。薛璟看这图案眼熟,却说不上在哪里见过。室内并无许多摆设,只有几口木箱,长四尺许,宽及二尺,外面俱挂着锁头。晏玉龙择了一个打开,只见箱内满目琳琅,金银珠翠装了半箱。晏玉龙伸手进去,从里面的一个暗格拾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我要给你看的就是这个,里面记了你的家世。”晏玉龙道,“莫疑惑——你确实是皇子,但你母亲朱贤妃,可不是一般人物。”
薛璟皱起眉头。
“你母族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有些事,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但对你来说易如反掌。端看你如何决定了。”
薛璟抿抿嘴,看着晏玉龙。
“回去再看吧。出来太久,宋威也应该找到‘迷路’的你了。”
御花园里,贵妃终于赐下宴席。众女站起来谢恩时,忽闻有清脆的童声传来。
“四哥怎么到御花园来了?”
坐在内命妇席上的何顺仪浑身一颤。
崔贵妃命人去看,正好听见一个温润的少年声答道:“怎么就到御花园了?我本想在宫里转转,想不到走岔了路,多谢六弟提醒。”
贵女席离得远,听不清。只是提醒她们举止的女官并没有发话,她们也不好动作。此时只见何顺仪忽然行礼道:“瑢儿无意冲撞,是妾身管教不严之过,请贵妃娘娘责罚!”
“无妨。六殿下皇子之尊,这皇宫本来就是想去哪去哪。”崔贵妃道,“只是今日御花园女眷众多,两位殿下不适合出现在此处。本宫已着人带两位殿下回各自住处了。宴席继续吧。”
众女才又在女官的提示下行礼谢恩。只是这次坐下,众人开始悄悄地讨论起刚刚发生的事。
“原来是四殿下来过了。”陆雅南道,“不对,应该称怡王爷了。”
是,是怡亲王。齐嘉言恍恍惚惚地想着,这就是她父母给她挑的未来夫婿。行事不谨,明知刚回京城,环境不熟,硬是挑了迎春宴的日子来内宫闲逛。托辞迷路,只是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样一个人,若要托付终身……
“妙语?”宋瑕担心地看着她,“你可还好?”
妙语便是齐嘉言的字。她回过神,淡淡道:“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心累。
崔贵妃的宫女提醒薛璟和薛瑢,御花园女眷众多,两位皇子不适合出现。薛璟见已经惊动了崔贵妃,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有了影子,便从善如流地离开了。
他身边跟着好不容易找到他的宋威。刚一见面时,宋威都快哭出来了:“王爷去哪了,属下找了一大圈,差点找回前殿去。属下又不敢告诉内宫侍卫,真是急死属下了。”
薛璟眨眨眼,袖里那个锦盒还硌着手臂。他很想安抚自己的亲侍,但又想起晏玉龙走之前告诉他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我想起宋威的来头了……这也是个来头大的。事关重大,具体我不能透露,但跟你的生母有关,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还是暂且避着他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