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白玺会跟她联系，恳请她留下两位保姆，或者通过两位保姆向她求情，可白玺什么也没做。

她现在宁愿相信两个保姆与白家无关，整件事是她想太多。

彻夜失眠。

没有翻来覆去，没有辗转反侧，而是平静地，睁着眼睛躺到天亮，只在血管被压迫，引得身体不适时，翻过几次身。

早餐是魏又征做的。

魏又征出远门玩了几天，昨天半夜才回来。

本来准备好好睡一觉把时差倒过来，结果还没等爬上床，就被连女士入室滔滔不绝地往她耳朵里灌进白玺和孩子的事，令得魏又征无心入眠，天一亮就摸到师方年家为一家人做早饭。

虽然她的厨艺不咋滴，但和方德之、师方年以及两个孩子比起来，她就变成了大师级别的。

总之，这么难得的表现机会，她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上。

吃早饭的时候，餐桌上静悄悄的，包括双胞胎在内，没有人说话，只偶尔能听到刀叉和碗盘撞击时发出的清脆声音。

“咳，”魏又征清了清嗓子，看着埋头吃饭的师牧橙，“橙橙，阿姨做的菜好吃吗？”

师牧橙点点头，“好吃。”

魏又征又去问师牧蓝，结果师牧蓝没理她。

蓝总脾气大，对她一向都是爱理不理，魏又征并不在意，在收到方德之主动做出的“除了是地道的西餐之外没有缺点”的评价后，魏又征将目光投向师方年，“方年姐？”

师方年抬眸看了眼魏又征，没有说话，垂下眼皮继续吃饭。

表示听到了。表示你做的菜还行。

魏又征受到鼓励，趁热打铁，“方年姐，其实你干嘛把两个保姆炒鱿鱼

，就让她看着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然后报告给那位姓白的董事长，多好啊。”

少说两句，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方德之朝魏又征使眼色。

结果师方年的反应意料之外的平静，“也是。你怎么不早点回来。”

魏又征正要顺着竿子往上爬，大举发挥，却听师方年淡淡地道，“吃饭。”

让她闭嘴。

转瞬之间，冰火两重天，魏又征表示受到了打击，一脸委屈地保持着沉默，但当师牧橙朝她做鬼脸时，她立即严肃不下去，朝师牧橙吐了吐舌头。

就在这天，师方年雷厉风行地辞去了所有副业，给出的解释都一样，“与贵司的合作影响到了正常教学和科研，故请辞。愿按合同做出违约赔偿。”

国内，平城西县，一座酒店的落地窗前，居中一张高腿圆形小桌子，一左一右两把高脚凳上，分别坐着白玺和卡门。

落地窗对着一片老房子，层高多半是六层，也有七层的，房子无电梯，小区无绿化，无物业。居民八成以上是租住在这里的民工和小商贩，房东早已乔迁宽敞明亮的新居，等着这里拆迁，拿补偿款或新房子。

只有极少数家庭困难的房东，还留守在这里，与生活了几十年的老房子相依为命。

其中一户武姓人家，身患尿毒症的爷爷和失明的奶奶带着小孙子生活，阳台的玻璃窗破了以后没有钱装修干脆拆掉，变成了开放阳台，灰色，斑驳，破败。

酒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白玺和卡门坐在暗处，看着对面亮着灯的武姓人家，小孙子唤“爷爷！”、“奶奶！”，爷爷笑，奶奶也笑。

“我以为，我出事后，我的父母会垮掉。”卡门眼里含着泪。

“所以我让人把你儿子送给了你父母。很多时候，人活不下去，不是因为贫穷和疾病，而是因为看不到希望。”

小男孩长的像妈妈，五官清秀，聪明懂事，小小年纪，已经挑起照顾爷爷奶奶的重担，会做简单的饭菜，会做家务，功课优异。不仅老师和同学，连小区里的街坊邻居也都很喜欢这个孩子。

爷爷奶奶又看到了希望。

白玺收到几条信息，陷入沉默。

卡门擦了擦滑落脸颊的眼泪，“怎么了？”

“师方年把保姆辞掉后，又推掉所有与bd的合作。”

白玺担心师方年遇上另一个sly组织，承包了师方年所有的副业，那些公司和研究所全部都和bd有转折亲——不转六七个弯，都查不到和bd有亲。

卡门，“那么多的赔偿金，她就不怕赔的倾家荡产？”，也很好奇，“她是怎么查到的？像长升生物制药，甚至是代持股。莫说这么短的时候，就是花个几年，除非代持股人主动交待，根本查不到bd头上。”

白玺没有回应。

卡门歪了歪头，“我想，她应该是怀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漏掉一个的’决心，根本查都没查，就下手了。”

白玺还是没有说话。

卡门接着道：“她感应到了你的爱，两个孩子、家庭、工作，一切的一切，你默默付出，将她们照顾的这样好。她闭着眼睛拼命折腾，目的大概很简单，就是让你出面。她想见你。”

白玺，“就像你无法回到面前这户武姓人家一样，我也回不去了。我们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卡门，“你说，如果我的父母和儿子知道我还活着，在黑暗中深情地凝视着他们，他们会不会想要见我？”

白玺反问，“那，卡门，你会去见他们吗？”

轮到卡门沉默。

白玺，“你不过是改名换姓改头换面，而我，我是脱胎换骨。况且当年与师方年生活在一起的花牧本就不是真正的我——如果说我是立体的，那么那个花牧充其量只是一个平面。”

卡门，“而师方年还站在原地，依旧活在记忆中，她想见的人不是你，而是当年那个花牧。”

白玺，“她变化也很大。但我都看在眼里。两位保姆像我的一双眼睛，这些年我一直在注视着她和两个孩子……而我在她那里，只有记忆。”

卡门调整了一下坐姿，“我发现我忽视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爱过她吗？你还爱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