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熙愣住，“如何处置不是父亲和大哥的事情么，朝堂之事，景熙哪里懂得？”</p>

裴老爷瞪直两眼，满脸惊疑，“你指挥暗卫忙里忙外难道不是在为父分忧，处理此事么？”</p>

座中人实话实说，“父亲想多了，六皇子殿下是景熙的好友，难得他离开皇城去散散心，我拦着此事，只是不想他多增烦恼罢了。”他想起父亲方才满怀期许的口吻，十分过意不去，“父亲要做的本不多，安抚好陈国那位王爷即是，旁的还有哪般忧虑，需要孩儿分担？”</p>

裴正寰欣慰点头，他虽气恼竖子不为父兄分忧，反而为什么“好友”心急，但也不得不暗赞三儿心思通透，“我儿以为，那姓齐的商人所说是真是假？”</p>

裴景熙沉默一瞬，“我记得日前父亲曾与兄长谈起，淮安王进京之初，陛下曾几番巡视军器监，又单独召见兵部王尚书，此间种种迹象，无一不是雄心复燃之兆，陛下既有此心，有人逢迎圣意，也是在所难免，况且若陛下果真有心开疆拓土，问鼎天下，无论结果如何，这之中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父亲应该比我更清楚。”</p>

“那我儿的意思是，行刺淮安王，并非君王授意，而是有人自作主张？”</p>

“陛下若当真有心挑起战端，杀一个淮安王，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正是因为那人也猜不透君王的心意，所以才找来这样一个对陈国王室怀有夙仇的刺客，若陛下果然有心为此事，事成自然是功劳一件，若陛下无心为此，也可将事情悉数推到那复仇的刺客身上。”</p>

裴正寰急急追问，“我儿且再说一说，陛下究竟是有心为此，还是无心？”</p>

“有心，无力。”座中人轻叹一声，“若我未记错，父亲曾说，蜀人献上的那颗木还丹，令陛下返老还童二十年，原本知天命的君王，忽而又回到年富力强之际，此刻重拾壮志，无可厚非，只不过曾经与陛下志同道合，肯为那些雄心壮志赴汤蹈火的老臣，未必还有这个心气，信任的臣子个个老去，能用的臣子却多不信任，陛下并不糊涂，这种时刻轻率而为，那是拿江山帝位，祖宗社稷开玩笑。”</p>

裴正寰又是欣喜，又是惋惜，“我儿入朝，当远胜乃父。”</p>

裴景熙并未将这过誉的话放在心上，尽管他觉得父亲应当能够想到，却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父亲还是早做准备，淮安王好打发，但宫中恐怕一场风波难免。”</p>

裴老爷摆手，“不打紧，陛下的立场，便是我裴家的立场。”</p>

裴景熙将座椅转向门外，正要离去，闻听此言忽然开口说道，“来日裴家若是变换立场，我觉得六儿挺好。”</p>

裴老爷面上神色百变，儿女事他虽一向稀里糊涂不做主，可三儿跟六皇子的事情，夫人瞒得严实是不假，他总还是后知后觉嗅出了一点意思，尽管每每想起，都禁不住毛骨悚然，风中凌乱，但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再说他这个做爹的也管不了，只不过三儿今日说出这种话，恐怕就不只是儿女事那般简单了，他一本正经，轻斥一声，“我儿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p>

门前将去未去的人笑了笑，“父亲觉得孩儿像是开玩笑？”</p>

裴老爷呼吸一窒，“你可不要因为喜欢那小子就胡乱允诺，这不光关系到我裴家的兴衰，更关系到国家社稷，岂能儿戏？”</p>

座中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连父亲都说我喜欢他，看来我从前是真的很喜欢他。”</p>

裴老爷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为父可什么都未同你说，切勿叫你娘晓得。”</p>

裴景熙想了想，“六儿和那位蒋小姐，父亲中意哪个？”</p>

“胡言乱语！六皇子可是……可是男儿身，还是个皇子！少时玩个过家家便罢了，这样大了怎还如此没分寸！”裴老爷脸黑得不行，只觉这孩子越问越不像话，他情急说罢，见孩儿半晌不吭声，以为方才话说重了，急忙收口，“你自己的心意，怎问你爹中意哪个？”</p>

“我中意哪个父亲都同意么？”</p>

父子之间谈论此事，实不好说，裴老爷心道，反正这事他也做不了主，恶人就叫夫人做去吧，他才不想受孩儿埋怨，想到这里，他若无其事地低声咕哝了一句，“为父有什么好不同意的。”</p>

“肥水不流外人田，将来有什么好事，还望父亲多想想六儿，毕竟是自家人。”</p>

裴老爷望着孩儿离去的身影，憋得满面通红，忍了几忍才没破口大骂，分明是这竖子胳膊肘往外拐，还什么……什么自家人？</p>

他这还没答应呢，就已经“自家人”了，若是答应了，不得将整个裴家都送给他折腾！</p>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强烈支持夫人从中作梗，立正人伦，主持公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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