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晟没动，也没说话，像是在等他解释。

夏瑜却神情自若地换了个话题：“你俩怎么凑一起了？”

江延晟看一眼谢云峰：“他刚回京，我们就聚聚。怎么？”

夏瑜笑了：“那正好。”他从单肩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江延晟，“秦莺现在的经纪人。”

江延晟和谢云峰对视了一眼，前者伸手接过那张名片，扫了一眼。

“她的经纪人？”

“嗯哼。”夏瑜点点头，“我想你们总有一天会接触到，所以提前帮你们打听了一下——我是说你和颜寒，还有提醒颜露也注意一下。”

“注意什么？”江延晟问。

但接着开口说话的并不是夏瑜，而是谢云峰。他拿过了那张名片，看了一会道：“圈里没听说过这个人，估计是个新手……以秦莺的地位，怎么会找个新手来带？”

江延晟和夏瑜一起望向他。

“这我就不清楚了。”夏瑜道，“但这是确切消息……应该比较确切。”

他顿了顿，道：“这是我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偷偷夹带出来的，你们得把这名片藏好，不然我……”

“没事，”谢云峰轻描淡写地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把那张名片随手放进了自己衬衫胸前的口袋。

夏瑜瞄了眼谢云峰。

“真羡慕有队友的。”他咕哝道。

这句话被听力灵敏的江延晟捕捉到了。和夏瑜同样水准的智商让他很快把一些细节连成一条线：“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队友……以前你也是一个人做研究，但你现在的意思显然不是指这个，所以不是指科研……你在查什么？秦莺……你一直在查我当年的案子，但并没有经过允许。而你刚刚又提到违反纪律……”

江延晟停下来，冷冷地盯着夏瑜，半晌才问：“你又要去……卧底了？”

那两个关键字说得极轻，但谢云峰从他的口型上猜了出来，不免心中一凛。

话里这个“又”字耐人寻味。谢云峰抬眼去看夏瑜，难道夏瑜之前做过卧底的工作？

这两个字说起来轻轻巧巧，但实际去执行起来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唔……这个，”夏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声询问，“延晟，你还记得我当年为什么去泸州实验中学当卧底吗？”

江延晟眼皮一撩。

他对那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并不是很清楚，大概只是知道涉及校园暴力和教师猥亵未成年学生，其他的并不知情。毕竟当年夏瑜守口如瓶，只有当需要江延晟出马帮他打掩护时，才会在公安部门的监控下稍稍透露一点点信息。他透露的内容和程度全都恰到好处，既能让江延晟很好地配合他，又不会泄露任何关键信息。

“我在那个案子里发现了一些疑点，”夏瑜道，“留下一点尾巴……但如今看来，是一张地下的巨大网络。”

江延晟眉心一跳。

“现在，”夏瑜摊摊手，“这张网捕捉到我了。”

他笑了笑。

恍然间，这个笑容与江延晟的记忆中的一幕场景重合。

那是四年前的夏天，刚刚结束卧底生活回到华京的夏瑜跟他见了一面。夏瑜没有跟他聊起自己的卧底生活，只是问：“如果你的毕业论文进行到一定阶段，忽然有了崭新的发现……你会选择按原计划收尾，还是继续做下去？”

当时江延晟回答：“先毕业，写完毕业论文再继续。”

夏瑜笑了。

那个笑容跨过时间与现在的场景重合，江延晟默不作声地皱起了眉头。

“所以你选择了继续。”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谢云峰疑惑地看着他，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夏瑜点点头。

四年前那点看似不起眼的残留终于在他眼里变成深不见底的大洋，冰冷的海水丝丝缕缕地渗进世界的每个角落。他想把这汪海水抽干，就必须亲自潜入到海底的最深处。

而对于被海水淹没过、正在挣扎上岸的江延晟，他并不想让他继续留在这个海域。

计划层层叠叠，心思细细密密。这不是一场没有准备的战争，夏瑜为此孤军奋战了四年，现在他要把自己当做祭台上最后的祭品，在等待献祭时握紧准备好的刺刀。

然后捅进祭司的喉咙……或者他自己的。

江延晟又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所以你分手了。”

夏瑜耸耸肩，没有回答。

他像是刚想起什么来似的，问谢云峰：“你跟夏璟关系有多好？”

他神态平静，仿佛只是想关心一下自己哥哥的朋友圈。但谢云峰莫名听出了一种别的意味，似乎他接下来的回答会决定什么事情的走向。

谢云峰眨眨眼：“他是我很好的朋友。”

“比跟他关系还好？”夏瑜瞥了眼江延晟。

谢云峰不免蹙起眉头。他已经把江延晟从“好朋友”的分类里移了出来，加进了“喜欢的人”分类。他下意识摇摇头：“不一样……”

话刚出口，他就静音了。

夏瑜眉毛一挑，好像发现了什么，带着点兴趣打量谢云峰。谢云峰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迅速调整了表情，拿出平生十分的演技来对付这个格外敏锐的心理学家。

但最终夏瑜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又飘到江延晟身上，眨了眨左眼。

江延晟不赞同地皱起眉——你干嘛呢，别吓唬他。

谢云峰看着他们两个的眼神交流，稍稍撇开了眼。他云峰端着杯子站起来，顺手又拿走了江延晟的杯子：“我去倒点水。”

他刻意走得慢了些，听见夏瑜一句模糊的话：“抱歉，我好像打扰你谈恋爱了……”

谢云峰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越跳越快。他继续往厨房走，速度仍然很慢，但江延晟一直沉默不语。

听着谢云峰快走到厨房时，江延晟才开口：“人跑了可以再追，命没了就是没了。”他仍然皱着眉头，“不过刚才你干嘛呢？吓唬他？”

夏瑜轻轻摇头。

“我在想，他可能跟秦莺有我们都不知道的联系。”他顿了顿，更放轻了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江延晟睁大了眼。

但他来不及说什么，谢云峰已经端着两杯水回到了客厅。他把水杯放下，在两人莫名凝重的气氛里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了这是？凑一块儿发呆呢？”

他并非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出于完美假装一个不知情人士的礼貌，他只能装傻充愣活跃气氛。

反正这两个聪明人也不介意他傻一下……

他稍微出了会神，便没注意到江延晟看过来的深沉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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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赶上六点。

最近的情节写得好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