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嘉咬住嘴唇，过了片刻，扭过头去：“......为什么不去。”

殷旭的心里暖暖的，她笑道：“我家里贫寒，父母都不在了，只能做些低下的活赚些小钱来养殿下，殿下跟着我，可是要吃苦的。”

荣嘉不以为然地撇过头，口中嘟囔了些什么，殷旭没有听清：“殿下说的什么？”

荣嘉红了红脸：“我可以......写话本子......”

她抬眼看见殷旭在笑，急忙愤懑道：“我是认真的！”

“好好好。”殷旭憋住笑意：“我知道殿下是认真的。”

这时候，索瑟在一旁的阿才也跳出来说话：“奴才也可以做工赚钱的——”

殷旭看着他俩：“殿下写，你去兜售，刚刚好。”

话是这么说，但落在荣嘉耳朵里，总有种取笑她的意味。她小脸一板：“不跟你说。”

殷旭见她是真的有些恼了，急忙挽回道：“我不是开玩笑，真的，我在抚良认识一些制书局，可以帮殿下牵牵线什么的，真的。”

荣嘉已经打定主意不想理她，不过她想起什么事情来，摸了摸自己发间，和颈间，发现还余两件贵重的钗环首饰什么的，心里开始了盘算。

她已经决定了同殷旭走，之后的路，她自己也要担起责任来。她不再是和国公主，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她都要一一学着去做。

她的神情落在殷旭眼里，显得分外可爱。

但殷旭又悄悄叹了一口气，若是两人可以直接回抚良，那该有多好......

若是图扬知晓了她的身份，一定不会带着荣嘉南下。他要做的是不引人注目，绝不会让宗翰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又或许，图扬想要以荣嘉为人质呢，他诡计多端，借此挑起宗翰与温国的战争，再自己渔翁得利，这样的盘算，才是图扬的风格吧。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荣嘉落在图扬手里。

可是，她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两天，又带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回来，荣嘉不可能不被图扬注意，她的容貌、气质和举止，实在太过引人注目，想要掩人耳目都难。

还有阿才这个太监。

她思虑了一阵，问阿才道：“你会说楚国抚良话吗？”

阿才摇摇头，什么抚良话，别说会了，他连听都没有听过。

那让他俩假扮成以前楚国宫廷的旧人肯定不成了。

此时夜幕深沉，白日的喧嚣与冲动，在成功带走了意中人后，都沉淀了下来，好比这夜露压在草上，晶莹却也沉重。

她心底没有一丝后悔，火光下荣嘉的侧颜，像是画中的神女才会有的颜色，成为她内心最柔软的一块。只是，带走了荣嘉后，她需要面对现实，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去重新考虑，需要重新去规划。

荣嘉见她思虑，知道她心中装着事，小手轻轻覆上殷旭的手：“你是不是......在为我的事情苦恼？”

殷旭摇摇头：“哪有的事。”

荣嘉看着她：“你一撒谎，我便有预感。”

殷旭反过来握住她的手：“那不是苦恼，是我想让你更好、更安全一些。”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殷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嘴上动了动，沉吟了好一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突然说起了她自己的故事：“其实，我之前确实骗了殿下......我以前也生在养尊处优的人家，兄友弟恭，钟鸣鼎食。只是有一天，这一切全部都没有了。”

这是荣嘉第一次听殷旭说起自己的事，她有些惊讶，不知不觉间，手中握得更紧了：“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殷旭摇摇头：“期间发生了什么，以后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我们的时间，还长得很。只是现在，我怕你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安全。殿下你原先的直觉是对的，我确实来到扬秦宫中，是有别的目的，我来到通古，也是为了复仇。”

“我原先打算的是，等我完成了我的夙愿，再回到王城，再来带走你。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了，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宗翰大婚.......”她的言辞有些凌乱了起来：“原先我觉得宗翰对殿下而言，是最好的，也是最合适的，可我......最终还是没有办法。”

她看向荣嘉：“现在我带着你一起，同我一起完成复仇，很危险，虽然我一定会护住你周全，但我自己......可能会失去性命。这样的话——你会怪我吗？”

荣嘉沉默了片刻，她抽回了殷旭手中的手，殷旭的心底突然凉了半截。

这沉默的片刻仿佛有一日那么漫长，荣嘉抿住的嘴角还是那道熟悉的弧度，却是陌生的温度。殷旭低下头，不敢去看她。

是的，她确实很自私，明明什么也无法保证，就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握在手里，却还要执意救出荣嘉，让她也置身于危险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荣嘉终于说话，听她的语气，确实有点生气：

“你觉得我和宗翰很配，所以，一开始从来就没打算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