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就要触地,穆然来不及多想,飞扑过去接小雨。可是他低估物体急速坠落时的冲击力,他本来就没站稳,手掌刚碰到小雨的身体,还来不及抱紧就已经与他一起跌落在地。
穆然当时只听到“砰——”的一声重响,爬起来时只看到小雨躺在他的手上双目紧闭,脑后有一道的红色液体蜿蜒流出。
“小然!”穆烨梁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一番景象,当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小孩后瞬间慌了神,急忙拿出手机拨打120。
很快警察医护人员来了,喻建柏几人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荒僻的工厂一下子就嘈杂了起来,可穆然只是愣愣看着怀里的小孩,脑子一片空白,就连手臂的剧痛都没了感觉。
小雨伤得很严重,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之后直接被抬进了抢救室。
所有人都还没从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孙明雨坐在过道的椅子上,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喻建柏紧紧搂着妻子的肩,腮帮子咬得死紧。
薛竹和穆烨梁也紧紧握着手,直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穆然从小雨昏迷那一刻开始就像是失了神魂,目光呆滞,愣愣看着手术室的指示灯,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小雨落下来那一刻的情景,脚软的几乎站不住。
他想扶着墙却发现手臂根本抬不起来,动一下就钻心的疼。
“唔——”穆然忍着剧痛抬起来,可很快又支撑不住落了下去。
穆烨梁很快发现了儿子的异样,紧张地问他:“小然,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了?”
其他三人都抬起了头,他们这才想起来穆然伸手接了。看着穆然无力垂落的双手大家又一次慌了。走廊里又混乱了起来,穆烨梁匆匆带着儿子就检查手臂。
检查后得知双手骨折,要打石膏,还要精心休养个把月。
雪上加霜,大家的心情更加沉重。
穆然被疼痛一刺激总算冷静了一些,他走到孙明雨和喻建柏面前,低下了头:“干爸干妈,对不起,是我害了小雨。要不是我带小雨出去他也不会遇到那疯女人,真的对不起。”
面对着如此模样的穆然他们如何说得出责怪的话,只能沉默着拍拍他的肩膀,哑声道:“你没事就好。”
手术持续了很久,谁都没有离开半步,就在门外等着。
喻衡接到父亲的电话匆匆赶来,看看黯然神伤的父母又看看狼狈颓败的好友,又想到还在手术室里的弟弟,红着眼一时说不出话。
五个小时后,手术灯灭,大门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六个人齐刷刷围了上去,神情焦急,想问又不敢问。
医生摘下口罩主动开口:“孩子抢救回来了,内脏有轻微损伤,左手臂骨折,不过最严重的还是头部的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孩子年龄小,大脑功能还处在发育阶段,目前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在没醒过来之前先转去重症监护室。”
所有人的心一沉。情况说不上多好,但是得知没有生命危险总算是松了口气。
乐小雨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那里不允许家属进入,所以他们只能隔着玻璃窗看望。
小雨昏迷了整整一周,那几天,所有人几乎每天都守在外面,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脸上看不到一些轻松。
第八天的时候,小雨终于醒了,虽然还很虚弱,但医生说身体已无大碍,也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所有人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
可是很快他们又发现,小雨好像记不得他们了。
不管是穆然喻衡这两个最亲近的哥哥还是喻建柏和孙明雨这对新父母,他都不记得了,看他们得到眼神陌生而好奇。他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
医生说可能是头部的伤导致了记忆的丢失,不过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当然,也可以通过医疗手段帮助他恢复记忆。”医生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众人沉默了。
孙明雨从窗户看进房间。喻衡和穆然在里面陪着小雨。小雨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大哥哥,也不知喻衡说了什么,他突然就笑了,脆生生的笑声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心房。
她下定了决定开口:“我不想让小雨恢复记忆,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喻建柏明白她的想法,也赞同道:“确实,以前那些不好的记忆或许想不起来才是最好的。”
孙明雨点点头,淡淡笑着说:“以后他就只是喻冉,我跟建柏的小儿子了。”
薛竹也笑了,附和道:“没错,他是喻冉,我的宝贝干儿子。”
四位大人相视一笑。
那一天,乐小雨正式改名为喻冉,成为了喻家的小儿子。
又过了一周,喻冉出院。
喻冉已经接受喻家人了,经过了一周的相处,他现在已经能毫无负担地喊出爸爸妈妈了,也恢复了以往的活泼生气,会躲在父母怀里撒娇卖萌。
喻家总算恢复了活力。
高梓已经交给了警方处理,他们没有特意关注,只听说被拘留了,今后是蹲监狱还是住院治疗就不得而知了。如今,他们只想离让喻冉那个疯女人越远越好。
他们是真的吓怕了,所以喻冉出院后不久就匆匆搬家回了南城。
而穆然也跟着父母回了A市。
不管是对喻冉还是喻家来说这都是全新的生活,想来还有很多事要忙,他们也不便打扰,所以先回了A市。
自从喻冉出事后穆然就沉默了下来,本来话就很少现在基本可以说是不开口了。
夫妻俩知道他是在自责,自责因为自己的疏忽差点害了喻冉。对于如此消沉的儿子夫妻俩也很心疼,特别是儿子为了救人还搭上了一双手。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穆然的情况完全没有好转,薛竹坐不住了,找到儿子,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对他说:“儿子啊,你马上就要去美国了,出发之前要不要去见见干爸干妈他们,跟他们道个别?”
换做以前穆然早就答应了,可是这是他却是摇摇头,沉沉道:“不用了,到时候给他们打个电话就好,以后有机会再去看他们。”
薛竹不死心,又劝道:“还是亲自去一趟吧,干爸干妈对你多好啊,电话哪比得上当面说。还有阿衡,你们俩亲如手足,你走了他肯定会很想你的。”
穆然还是摇摇头。
薛竹只好放出大招:“那小冉呢?小冉也不想去见见吗?我听你干妈说小家伙前几天还问你去哪儿了呢?说想你了。”
穆然这次连头都不摇了,垂着头表情黯然。
薛竹心疼坏了,抱着儿子安慰:“小然,你别太自责,小冉出事我们都没有怪你。就算你那天没有带小冉出去,高梓也肯定会再想办法把他带走的,这场意外是无法避免的。相反的,是你救了小冉。你自己想想,要是高梓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小冉带走了,你还能及时找到他吗?干爸干妈都明白的,他们不会怪你,真的,别难过了好不好?”
穆然没有反应,可是眼眶微微发红。
他最终没有再去南城,只是在出发前给喻冉寄了一大箱的零食玩具。
八月中旬,他拎着行李踏上了飞往纽约的班机,正式开始了他的异国求学之路。
这一去就是十年,期间他很少回国,南城则是再没去过。不过他与喻衡的联系却很频繁。基本上每周都会通过邮箱交换各自的生活。
在国外的生活很单调,所以穆然每次的邮件都是寥寥几言。喻衡则要丰富很多,从父母到穆然的父母再到女朋友最后到弟弟,每次都能写个千字小作文。虽然穆然每次都会抱怨说字太多信太长读着太累,但实际上,他每次都认认真真看完,特别是有关喻冉的部分,他恨不得逐字逐句读上了个七八遍。偏偏喻衡是个资深弟控,特别喜欢跟他分享自家弟弟的一点一滴,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一种“我的弟弟世界第一可爱”的自豪,所以穆然光是看着文字总能想象出那个画面,然后也生出“弟弟世界第一可爱”的认同感。
后来喻衡不再满足于光靠文字来炫耀弟弟,于是他拍视频,把弟弟的可爱都拍成了视频寄给了穆然。靠着这种方式,虽然自那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喻冉,却神奇地见证了喻冉的成长。对于喻冉的喜爱也逐年增长,每次听喻衡夸自己的弟弟便也在心里骄傲的说,这也是我弟弟!
虽然见不了面,但每年他都会给他寄礼物写信,给他买各种他想要的东西。然后每次从喻衡那里得知他收到礼物很开心自己也会很高兴。
唯一的遗憾是,因为那时候还太小,喻冉已经记不得他的样子了,也忘了在他醒来的时候跟他哥哥一起陪在他身边那个大哥哥。
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哥哥只是喻衡。
在国外的十年格外的漫长,似乎看不到尽头。国外的生活也是孤独的,虽然也有所谓的好友,但都不能像喻衡那样亲密无间,所以大多时候他都是独来独往。唯一能够安慰他的只有喻衡的邮件以及喻冉的甜甜的笑。
十年的时间,喻冉也从懵懂孩童长成了小少年,个子高了,头发长了,脸上的肉也少去了,相比较于小时候肉乎乎的可爱,现在已经初显帅气了。这样的少年于穆然而言有些陌生,可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
再后来,他完成学业回国。回国之后就要接管家里的公司,所以父母为他举办了个盛大的欢迎会。
对于酒会他一向兴致缺缺,要不是他爸要在这场宴会上宣布他接管公司一事他是根本不想参加的。可是当他在二楼看到大厅角落里的喻冉时他突然觉得宴会其实也还不错。
在见到他的那刻起他的注意力就无法控制地停留在了喻冉身上。小家伙好像又长大了一些,比照片里看着的还要瘦,穿着不太合身的礼服怯生生地躲在哥哥的身后,比小时候沉稳了,可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灵动。
他是今天宴会的主角,所以要一直跟在穆烨梁身边,与一位又一位的宾客打招呼寒暄。这些都是生意场上有合作的伙伴,所以他不能任性撇下。
好不容易结束了寒暄,他忍不住松了口气,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香槟,正要出去透透气却感觉身后有道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他转身,在好友的身后看到一双微愕的大眼睛,见自己也在看他慌忙缩了回去。
他微微扯唇,放下酒杯抬步走过去。
先与好友拥抱交流,假装没看到身后不断伸出缩回的小脑袋。
聊了一会儿喻衡突然把人拽了出来,拍拍弟弟的背,笑问:“这是穆然哥哥,还记不记得?”
“记得的。”细若蚊吟的声音已经不是印象中的奶声奶气,清亮了不少。
穆然笑意加深,本来只想平平静静地打个招呼,可是看着对方红扑扑的小脸,突然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把人抱进了怀里。
“小冉,好久不见。”
怀里的身子不再是香香软软的,反倒因为过于清瘦有些硌手,可他不舍得松手。下巴抵着软软的发心,鼻尖是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那一刻不知为何心跳加速,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
这种感觉在他抱娃娃期的喻冉的时候是没有,那种隐秘的喜悦就好像怀里抱着的是心爱之人一般。
心爱之人……穆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有些慌张地松开手,努力隐藏起面部的表情。在那之后他一直心神恍惚,连宴会什么时候结束得都不知道。
这个念头就像个闸口,开启之后汹涌的思绪纷至沓来,都是与喻冉有关的,有些离谱的连穆然都感到心惊。偏偏酒会结束后他们又在他们家住了三天,那三天的朝夕相处,看着一直在自己眼前晃荡的喻冉,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离开那天是穆然去送的,分别前他又同那晚一般拥抱了喻冉,比之前还要剧烈的激荡,贴着后背的手都有些发麻。那一刻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对喻冉或许不止是哥哥对弟弟的关心疼爱,至于还有什么其他感情他不敢再想下去。
或许早在很久之前,这种感情就渐渐地不纯粹了,只是他没发现。
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喻衡。主要是喻冉才十五岁,甚至还没成年,他觉得这事太荒唐了,就连自己都一时难以接受更别说别人了。
所以他把这件事深深埋在了心底。
他努力让一切回到正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他减少了与喻家的联系,想用时间来冲淡这种畸形的喜爱。甚至投入了无休止的工作,不让自己有想起喻冉的机会。可是他很快发现,这些办法根本不起作用,反倒让他更加坚定了对喻冉的感情。于是他妥协了,认命了,把那个叫喻冉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心尖上,惦念着。
他与喻冉由着十岁的差距,还有各种阻碍,所以他从没奢望能真的得到他,他觉得就这么看着他一辈子也就够了。
可是他没想到,三年后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阿然,小冉考上了A大以后就要在A市上学,他没一个人出过远门,你是他哥哥,能不能帮干妈照顾一下?还有他参加了一个音乐选秀节目,进了总决赛,过几天就要去A市比赛了,学校还没开学,这段时间能不能让他先住你那里?”
孙明雨的嘱托对穆然来说是个甜蜜的折磨,但不可否认得知喻冉要来A市他心里是万分开心的。
那一周他一直处在一种激动期待又紧张不安的复杂情绪中,整夜整夜的失眠,精神却出奇地好,一心盼着喻冉能尽快到来。
很快,那一天如约而至,他从干妈那里得到了车次信息,本想亲自去接却接到个临时会议,只好吩咐助理去了。
会议持续了很久,可他一直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助理接到人了没有?有没有安全送到家?喻冉现在在干嘛?
一直熬到六点半他终于熬不住了,中止了会议急匆匆赶回家。
在家门口站了将近有五分钟,砰砰跳动的心脏一直没能平静下来,他把手放在心口用力按了按,又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开了门。
房门徐徐打开,屋里亮堂一片,他闭了闭眼抬脚走了进去。他在玄关站定,定定看着前方,眼中是千般柔情,面色却很僵硬。
他的面前是喻冉,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短T和牛仔裤,及耳的短发柔顺的贴服在脸颊两侧。双手背在身后,似乎是有些紧张,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
“哥、哥哥,你好,我是喻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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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全文正式完结啦!谢谢大家陪我到最后,我也知道自己写的不好,写出来的故事也不够精彩,很感激宽容的大宝贝们能看到这里,送上深深的谢意,鞠躬!喻小冉和穆然的故事就暂告一段落啦,下一本写《别打扰我学习》,甜甜校园文,有兴趣的可以戳专栏收藏一下,大概九月份就开了。我会更加更加努力的写文,争取让你们看得开心,看得满意,爱你们。我们下一本再见吧,么么么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