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曹阿瞒似一团明烈的焰火,闯进他的生命。
袁绍轻轻闭上眼睛,感觉到对方常年持握弓马的手试探性往他手心碰了碰,又担心自己生气似的缩了回去。
平日里,袁绍表现出来的永远是一副风轻云淡仿佛诸事尽在掌控的样子。
习惯性的步步为营,将所有情感压于理智之下,可重生后夜夜无安的梦魇却始终挥散不去,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总会醒转,昏暗的烛光映照面庞,察觉不到暖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少,尤其是在幽幽转醒、思维渐渐回笼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意识到,今生与前世的不同之处。
他或许可以淡忘过往种种,对心怀不安的沮授说“一切有我”,对曾经仇人眼红的公孙瓒予以鼓励,对昔日积怨颇深的袁术真心以待,包容田丰有时不算客气的谏言,亦能够骗过所有人,将形象经营得毫无破绽。
唯独忘不了,那条水流湍急的黄河。
记忆中,那条黄河,将大地分割成一南一北,他居于黄河以北,对面便是曹操。
锦绣山河,波澜壮阔。黄河于他而言并不是单纯的河,而是当年曹孟德在两人之间主动划出那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好似最毒最烈的鸩酒,剐心蚀骨。
竹马之谊,半生交情,皆被那人一刀两断,从此,兵戈相见,不死不休。
——曾经,分明是曹操先推开他的,态度决绝心狠,毫不留情。
为什么,现在反而要说这些呢?
主动想要靠近他,即便被拒绝过。
一举一动,无不昭示着他在意他。
说的话,字字含情,句句真心。
为什么?
明明知道,所谓的前世种种眼前的人都不记得,可袁绍还是很想问他。
“这么说,是可以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曹操心里一瞬间溢上前所未有的欢欣。
“……”
袁绍发现这家伙总有一种轻易打通死胡同的特殊能力。
“试一下吧。”曹操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
“你想如何?”袁绍跟他对视,分毫不让。
曹操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本初,你还记不记得你欠过我一个赌约?”
袁绍点头。
曹操走近前一步,唇角微弯:“这次,我有个新的建议,不需要本初对我有同样的心思,更不谈任何利益牵扯,就……权当是消遣,如何?”
消遣?
“对。”曹操理直气壮地摊手,“一个正常人,自然会有需求,像张孟卓不就喜欢去逛花楼么,就当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
尽管努力使语气变得轻快,他的尾音还是带了一丝令人心疼的微颤。
消遣,那是一个很轻描淡写的词汇。意味着,曹操甚至不要求把他当一回事。
有时候袁绍真不知道曹操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平时也算骄傲的一个人,何至于一退再退、乃至贬低自己呢?
感受到手背上覆着的小心翼翼到令人心酸的力道,袁绍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
就……这样吧。
袁绍沉默良久,忽然半眯起双眸,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偏过头,直直望进他的眼睛,精致的鼻尖凑近,几乎要贴上曹操的面颊。
他能够清晰看见对面那双瞳孔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袁绍轻笑,语调温柔。
“是这样么?”
在曹操愣神的同时,那两片温凉的唇瓣轻轻在对方嘴角啄了一口,犹如蜻蜓点水。
——轰!
——轰!!!
曹操身子猛然僵住,脑内登时炸开一簇簇代表欢喜的烟花。
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跟前,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手已经立即按住了袁绍的后脑勺,身子前倾,止住对方往后退的动作。
随即欺身上前,反压过去,毫不犹豫地加深了这个吻。
空气中泛起浅浅的旖旎,伊水的流速仿佛都变快了一些。
周围有许多树,遮挡了二人的身影,身子被欺身上来的炽热胸膛往后倾倒,袁绍最终被抵在树干上。
清晰察觉到身后粗粝的质感,对方升温的呼吸,以及自己猝不及防处于劣势的位置,袁绍微微睁大眼睛,敏锐的直觉在脑海中疯狂发出警告,心中潜藏许久的危机感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等等——
这个位置,是不是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