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阑终于肯抬起头,拿起脚边的矿泉水扭开瓶盖。
他冲厉景煦笑了一下。
厉景煦心跳漏了一拍。
纪怀阑眼眶还是红的,却愿意对他笑。
厉景煦手握成拳,抿着唇,很想回纪怀阑一个笑,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休息时间结束,沈双拿下遮挡视线的剧本,说:“继续。”
厉景煦做回原位,纪怀阑活动一下身体又蹲在地上。
接下来在艺术家情绪最崩溃的时候医生会起来安慰他,不再站在专业学术的角度分析他。医生一次又一次地以治疗的名义把艺术家逼向崩溃,又以一个安慰者的身份一步一步让艺术家更依赖他。
厉景煦站起来走到纪怀阑身边停下,声线放柔和,说:“这不怪你。”
镜头里只出现了厉景煦膝盖以下的部分,纪怀阑蹲在他的腿边。
听到这句话艺术家缓缓抬头,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抱住了医生的小腿,头抵在医生的膝盖上,轻声说:“不怪我。”
医生没有动弹,艺术家说:“我小时候,经常害怕被吃掉……”
艺术家用他今天所看到的东西指代自己,他害怕被家暴,被伤害。
“嗯,没有人可以吃掉你。”
“有一个左脸长着痣的人总是想吃掉我……”艺术家状态十分恍惚,但没有再说下去。
“他,具体长什么样?”
艺术家说:“我忘了。”
医生第一次获得有关凶杀案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一幕幕的戏,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厉景煦很想后退,想安抚纪怀阑的情绪。但他没有选择,他没有机会跟纪怀阑进行正常沟通,他被迫跟着剧本往前走,以医生的身份跟纪怀阑对话。
纪怀阑枕在他大腿上闷声说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伪装中恢复的伤疤被再次割裂,呈现在医生眼前,枕在他腿上的病人乞求他进一步进行治疗。每一句倾诉都是渴求。
一滴泪滑过纪怀阑的脸颊,厉景煦突然发现他很有力量。
艺术家的角色很软弱,可是出演他的纪怀阑很有力量。
厉景煦手指伸入纪怀阑的发隙,垂眸看他趴在他腿上倾诉。这一刻他不是医生,他是厉景煦。
“要不要……”马导演犹豫地问沈双,剧本里医生并没有抚摸艺术家的头发。
厉景煦的手不该入镜的,没有人敢说他做的不对。
沈双摇摇头:“这样也挺好。写的时候我没有过多刻画医生的角色,但一个医生应该对他的病人有怜悯,有安抚。”
再有耐心的医生,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频繁地做私密谈话也会有微微的不耐烦。
剧本中的医生没有,虽然他做的一切都有目的,但面对他的病人他十分地耐心。
为了保证纪怀阑的状态,从早上开工到傍晚整个剧组所有人都没有吃东西。
一场戏拍完,纪怀阑补了几个镜头,发觉肚子已经在叫了。
“医生,我饿了。”上一秒趴伏在厉景煦膝上的小可怜眼睛亮晶晶地跑到他面前说饿了。
“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就在剧组外。”比起纪怀阑,厉景煦的体力消耗要少得多。
他只要坐在那儿,充当纪怀阑演戏的道具就好了。
“医生真厉害。”纪怀阑笑嘻嘻地夸奖他,眼睛还有些微微泛肿。
厉景煦看着他的眼:“吃了东西敷一会儿眼睛。”
纪怀阑点头答应。
剧组八个人工作到凌晨才收工,最重要的几场戏都在拍完了。
“辛苦了厉先生。”收工后沈双对厉景煦表达谢意,今天的晚餐和宵夜都是厉景煦准备的,对方还陪着整个剧组忙活了一整天。
厉景煦淡淡地说:“不辛苦。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下午再接着拍?”
明天他就不来了,上午让纪怀阑休息一下。
沈双明白厉景煦的意思:“今天大家都很辛苦,明天需要好好休息。您照顾好怀阑,他今天体力消耗的厉害。”
厉景煦看着卸完妆出来的纪怀阑,对沈双说:“我知道,那我就带他走了。”
话落他没等沈双回答,直接朝纪怀阑走过去。
“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上车后厉景煦拿出毛毯让纪怀阑盖上。
纪怀阑听话的闭上眼。
厉景煦接着说:“纪胜权那边的人已经都撤走了,纪栖启现在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纪怀阑好奇,“纳赛尔能对他做什么?”
厉景煦说:“总之不会太轻易地饶了他。”
他的人已经跟小纳赛尔联系上,装作不知道他曾经也动过伤害阿洛伊斯的心思,一起对付大纳赛尔。
其实大纳赛尔派人来联系了厉景煦,希望他不要插手他们家族的内斗,甚至提出厉景煦可以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提出要求。
厉景煦没有让人直接回复他,只是把调查出来的真相一并发送给大纳赛尔,胡伦已经被绳之以法,他在法庭上阐述了纪栖启是如何收买他,又是如何制定计划让他制造巧遇接近阿洛伊斯。
大纳赛尔看的冷汗直冒,他以为阿洛伊斯不过是个小玩意,亲生父亲都随便利用他又有谁会真正在乎他,厉景煦当年强娶也不过是为了撒气。
没想到直接动了人家的心头宝,摔了个稀巴烂。
“厉先生,我知道您一定知道《玛丽夫人》的下落,但我们兄弟肯定得不到了。我愿意把纪栖启当作赔礼,不会脏了您的手,只要您不要和我作对。”大纳赛尔毕恭毕敬,希望厉景煦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
厉景煦心想大纳赛尔未免觉得他太好糊弄,是他纳赛尔指使纪栖启去害人,事到临头竟然只肯把棋子推出来顶罪,说是给他赔罪,自己却没有半分诚意。
不过他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
大纳赛尔以为厉景煦默认了。
他不想杀死纪栖启,又不得不推出他来给自己定罪,一点一点虐待纪栖启,试探厉景煦满意的底线,厉景煦没有回应,等待纪栖启的是无止境的折磨。
厉景煦看过视频短片,但这些没有必要和纪怀阑说。
所有的罪恶,他自己承担。
“有本事你就给我一个痛快!”纪栖启十指被夹断了四个,只进行过简单地包扎处理。
每天都有新的伤口等着他,恶劣的条件让他开始高热,有些伤口开始感染了。
“纪先生,这样对你实在是迫不得已,谁能想到你杀害了厉先生的爱人呢?”监守纪栖启的人对他残存着虚假的客气。
“呸!这一切都是你这条狗的主人干的!我根本没想过要杀人。”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没有任何理由要帮别人脱罪。
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脱罪。
纪栖启在想这一切都不是他本意想做的事情,都怪纳赛尔家族这些为了什么几把遗产。
“纪先生,我劝你说话客气些,虽然厉先生想要你的命,但是我家主人还是为你抗下了压力,你现在还能活着,就应该感谢我家主人。”
“滚!你以为我这样生不如死很开心很快乐吗?厉景煦想要我的命,未必不想要你们的命,五十步笑百步,你可怜我做什么?”纪栖启靠在椅背上,笑的癫狂。
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摧毁了他所有自尊心,他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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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手动排版了一下,之前看着有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