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梦，已被另外的梦境频波取代，不在盛无可控范围内。

眼前景观陡然变换，盛无梦灵归位，几步冲过来拉住徐乐天，跟斗篷下那被烧得脸都没有了的无脸男对视。

无脸男浮起一个表情，脸太坑洼，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周遭的场景是以十倍速播放的，徐乐天看得眼晕，他把宋若水扶起来搂着，悄悄问盛无：“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能出去吗？”

盛无无法回答紧，他全神贯注在变换的场景中捕捉细节。

一根藤条，泥水，五彩石，什么东西重重倒地。

天高地阔。

然后转瞬到了现代，场景流逝变慢，徐乐天喊：“我爷爷！”

这是徐乐天爷爷还是小三爷的时候，他身穿长衫，脸色铁青，唇齿之间蹦出愤怒的字句：“青妹，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徐乐天奶奶的视角，所以她只有一个背影，她说：“好一个青天大老爷，我说了不是我！”

“那你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这个？”

小三爷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这是粘合剂！重组人体骨骼用的！”

徐乐天奶奶半晌无言，深深看了小三爷一眼，然后她像是听见自己心碎裂的声音，咧嘴一笑。

哀，莫大于心死。

她说：“明天，你要的公道我会给你。”

小三爷死死咬着牙关，把瓶子甩手掼地上，走了。

青婉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你会后悔的。你连头都不回，你会后悔的。

“这里为什么会有我奶奶的记忆？”徐乐天懵。

“这是她的明忆梦层，”盛无说，“看。”

那晚青婉悬梁之后，家人将她下葬，然而在她的灵还没彻底离开尸身之前，她竟似是醒了。

这只有一个解释，是她的墓穴被盗，她的尸身，也没逃开。

“我奶奶也蛇化了？”徐乐天惊呼，身边宋若水跟没了骨一样，软趴趴直往地上坠。

盛无不置可否。

然后场景切换，变成小三爷带人绞蛇。

蛇窟里战况惨烈，血肉横飞。小三爷陡然遇险，眼看就要被一条人腿合并成的蛇尾扫下的巨石砸中，已经知道躲闪不及，就要身首异处。

这时一条蛇人斜刺里飞过来，用头撞开了石头。

小三爷得救，但是蛇人被巨石整个砸得血肉模糊，已不辨模样。

徐乐天喊：“是我奶奶！”

只可能是青婉。

她推开了巨石，救下了小三爷，虽然她早已没有了人的思维，也不明白自己那是，为什么。

……

很多凌乱的画面闪过，徐乐天看到了自己。确切地说，是跟他穿一样衣服的无脸男。

置身之处，正是多吉的死亡现场。

徐乐天一阵反胃：“我靠，他跟踪我！还学我穿衣服。”

这是杨青的视线。

无脸男戴着口罩，身上的衣服跟徐乐天一模一样，手里举着钢筋，对着多吉的脑袋冷冷砸下。

无脸男刻意穿了徐乐天的衣服，所以杨青那时候才会一口咬定，是徐乐天害了多吉。

“你陷害我是怎么想的？丑、巴、怪。”徐乐天脸上划过一片戾气。

无脸男脸上一变，这时盛无看到天空中似有一膜，肥皂泡一样，缓缓滑落。覆盖着天地的膜从顶端被戳开，退下。

他对无脸男说：“你的幻境，是为了帮她解禁是吧？”

徐乐天惊讶地发现，曼陀庄竟……还是那个曼陀庄，老人们坐在芭蕉树下说着他听不懂的傣族话，孔雀昂首从凤尾竹下走过，孩童笑闹之音如铃铛。

他抱着宋若水坐在房车里，威爷睡在副驾驶座。

房车门开着，盛无跟无脸男在外面对话。

徐乐天听到盛无说：“你一路引徐乐天过来，知道我一定会跟着。你要的不只是徐乐天，还要我造的梦，这是将封锁在她周围的空间禁制破除的唯一方法。”

盛无内心一万匹脱缰的草泥马奔过，他上了这么巨大的一个当，还能保持冷静，实在是他好涵养。

无脸男摸着缠绕在手腕上的细细小蛇，看不出表情。

“你手里的不是蛇，是藤吧。”盛无说。

徐乐天放好宋若水下车，听到身后拖拖拉拉的汽车声，转头，黑面包，金燕子奶奶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