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闻觉得自己在这个画面里十分的突兀。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昏迷一年的母亲看见他第一句竟然是——你是谁？
齐湘非用柔和的目光看着齐闻，听到护士的回答后也没有半点的惊讶，只是没有再说话了。齐闻想起很小的时候，母亲也曾这样看他，温柔之至。
齐日申这时候回来了，他在看见轮椅上的齐湘非后没什么大反应，而是把目光放到齐闻身上。
“所以我妈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明……”齐日申安慰道，“不过医生说应该只是选择性失忆，有机会恢复的，别太难过了。”
护士在边上补充道：“这是患者脑部受到碰撞或者受到外部刺激后所产生的症状，通常会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
不愿意记得……
“选择性失忆是可以逐渐恢复的，但如果某件事对本人有很大心理影响的话，就可能会选择性的一直遗忘。但是大部分都有可能被治愈。需要配合医院的药物和治疗，还有一定不要让患者受刺激，保持情绪的稳定。”护士笑着说。
齐日申点点头：“醒了就好，一直躺着也不是个事，刚才检查了身体没大碍，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之后定期来医院检……”
“可是刚才我来的时候，有个医生向我摇头还道了歉。你也说什么医生尽力了，我以为……我妈……”齐闻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往下说，声音越来越轻，“没了……”
少年微微地低下了头，夕阳的余光洒在他细软的头发上，让陪同的年轻女护士突然有种想过去抱抱他的冲动。莫名地让人心疼，但护士秉持着职业操守，依旧站在原地轻轻地笑着。
齐闻想起刚才自己以为母亲……又回忆起自己的一系列反应，突然很想打自己一巴掌。
如果他所误会的事真的发生了，那他刚才基本面无表情的样子，还一滴眼泪都没掉，在外人眼里看来算是很过分了吧。
但是自从一年前大哭一场后，他似乎再也没有过想哭的感觉了。即使心里还是能感觉到难受的，也是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傻孩子！想什么呢！”齐日申愣了愣，外甥难得流露出的那一丝不知所措让他又心疼又无奈，回忆着自己说的话是否给对方带来了误解。
齐日申把齐闻拉到病房的窗户边，对他说：“新学校还好吧？本来还想安排你进重点班的，但你又不想去……要不要我和老师再打声招呼什么的。”
“挺好的……那我妈是已经可以出院了？”
“我找到一个以前老家那的老阿姨，现在在当保姆，你妈到时候出院后可以先让她好好照顾着。”
“我也可以走读的。”
“没必要，这事舅舅可以做主。”齐日申压低声音，将手搭在齐闻肩上，“你妈又不是变傻了，她要都记起来了，肯定也不想影响你的，你刚转学，就在学校好好读书，什么都别担心了。”
“你下午陪陪她，然后傍晚我稍你回学校，安心上课。”他拍了拍齐闻的肩继续说，“有什么需要还都和舅舅说，包括什么有不想让你妈妈知道的，能帮上的我都帮你。而且她是我姐姐，你要相信我能照顾好的。”
“嗯……好。”齐闻点点头，舅舅一直很对他很好，而且有的事确实还是大人安排比较合适。
“那这周六，我带你来接她出院。”
齐日申礼貌地请护士和自己一起退出病房，好让齐闻和齐湘非单独相处一会。
他刚拉开门，就听齐湘非突然来了一句：“日申，爸妈最近身体还好吗？”
齐闻在母亲的轮椅前蹲下，闻言看向舅舅。外公在自己小学的时候病逝，外婆也在去年离开了他们。
齐日申推门的手停住了，随即转头冲姐姐笑道：“好的很，昨天老人家还打电话说想你了。姐，还记得妈去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符吗？我给你挂在脖子上了，希望你们之后每天健康、开心。”
护士突然觉得，比起自己日常的职业性微笑，这一家人笑起来都温暖的有些过分了。
这天晚自修之前，齐闻刚回到学校就接到了范乐地电话。
教学楼之间的连廊灯光很暗，齐闻找了个最边上的一个窗户，将头探出窗外后才接起来。
“秦霏，那群人又来找我了，你看我还该不该给……”
范乐是齐闻的初中同学，高中原本也都在一中。在班里属于那种很不起眼的学生，不说话都没什么存在感。
尽管存在感很低，但也不是没有人注意，比如某一天就被一帮混混模样的人注意到了。
在一中附近的小巷子里，几个人堵着范乐要钱，带头的叫刘乐，两人巧合的同名。
在外人眼里一群人像是勾勾搭搭地在说笑，所以有的时候被看见了倒也没人管。
范乐不敢和他们打，本想着用点钱打发走算了，但没想到对方一而再再而三，不给钱就上手。
“他们又来了？什么时候？”
齐闻也没想到范乐还会打电话来，本来这事应该算是解决了的。
“是很久没来了，但昨天放学……我跟他们说这周过了我才有钱。”
见齐闻没说话，范乐犹豫了一下，又接着道：“是我自己没用……还连累你转学。齐闻，我打这通电话给你，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谢谢你之前帮我。还有就是想知道你在新学校呆的好不好，以后我也不会打扰你了。”
“我转学和你没关系。这次要了多少钱？”
齐闻的声音很冷静，对比起来范乐就显得有些慌乱。但其实也还好，这种遭遇又不是第一次了。
“比上次少一点，三百……”
“你就打算继续这么被他们勒索下去？”
“那我能怎么办啊！你走了后，陈非同那群人也不管我了。”范乐无助地说，“我做不到和你们这些人那样……我也不想闹大，只能这样，没办法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齐闻愣了愣，有些烦躁地把头探出连廊的窗口，窗外能看见行政大楼和绿茵操场，一颗球以完美的抛物线进了门。
“你还是没告诉父母吗？”
“我不敢...而且他们也忙，没空来接我。”
“冷静点，会有办法的。你还走读吧？你可以向他们提一下住宿的事情，在学校呆着他们碰不到你肯定会好点。”齐闻的声音很沉稳，“你越听话他们越猖狂，懂吗。”
“对了，齐……”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有话要说，齐闻的肩突然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吓得他手机差点掉下去。
随手把电话挂了，回头一看，正好和祁宵面对面。
“在干嘛呢？”祁宵笑着说。
投之以笑，报之以笑。齐闻皱着的眉头瞬间就舒展了，也回了一个很自然的微笑。
“打电话啊，不然我举着手机干嘛？”
“接收外星人信号。”
“……”
傍晚的风还挺舒服的，祁宵也靠到了窗边，两个人背靠着窗吹了会儿风。
祁宵看了一眼齐闻的侧脸，和小时候还是比较像的，很好看。
“嘿，美人？”祁宵突然道。
“啊？”齐闻似乎在想什么，听到这称呼有些猝不及防，“你喊什么。”
祁宵走到齐闻面前，忍着笑道：“没什么，撩你一下。”
“我？”齐闻翻了一个白眼，走到祁宵的背后，然后单手推了一下他的背，“哪家美人力气这么大？我一掌可以推翻十个你信不信。回去上自修吧，一不学习心就烦。”
祁宵没防备，被推得一个踉跄，他下意识回手拽了一把齐闻，两个人差点都摔了。
“哟，看不出来啊，有点东西。”祁宵感叹道。
“你看不出来的东西多了。”齐闻笑着说，“我看你都有些近视了吧，还不戴眼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