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勤俭反应了一会儿才确定裴昭是在跟自己说话——裴大公子什么都好,近能退敌远能悦目,就是冷冰冰没什么感情,放狠话的时候都像是跟草木交流。
“背后说人虽然不道德,但谁又不曾背后说过人……”莫勤俭伸手捏了捏裴昭的肩,“我前天还在想你为富不仁,是个混蛋呢。”
“……”裴昭一巴掌拍退了莫勤俭的手。
小区不大,说话间已经到了事发现场。
此处离那男人提起过的三十四栋楼不远,左边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和一条绿化带,右边就是墙,三四个垃圾桶堆在一起,虽然定期清理过,但这是夏天,本来蚊蝇就多,垃圾桶不相互区分开保留一定距离,这会儿爬的蛆都快拖家带口繁衍出一个王国了。
味道很难闻,莫勤俭摸了摸鼻子,在一堆生活垃圾里没有嗅到血腥或腐尸味——多少算个好兆头。
由于小区的整体格局比较挤,所以通往这条路的小道旁也扣扣索索,种了些歪瓜裂枣的树木。路灯比树高,晚上的时候灯一开,周遭全是阴影,所以刘景那天要是真的慢上几步,又正好没拐过弯,抓人的怪物是很容易忽略他。
莫勤俭走到砖墙下,指腹沿着砖缝,从两米出头,一个成年男人双脚离地的距离开始摸起,若有地方凹凸不平或生有青苔,他还要扣上两下,直扣到新的墙泥翻出来。
被莫勤俭惊动的完整生态系统一阵窸窸窣窣,爬过令人头皮发麻的脚步声——这动静,不是几十条百足的蜈蚣,就是几百只长寿的蟑螂。
裴昭冷眼旁观一会儿,等莫勤俭摸够了,自己都嫌自己脏的时候,才忽然指着垃圾桶后一小块地方,“那儿有血渍。”
莫勤俭挑起半边眉毛,厚重的眼镜框因为如此扭曲的脸部动作差点滑下来摔在地上,他整个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额头上的汗不仅沾湿了刘海,还往嘴跟眼角里渗,惨得有些可怜了。
“我是刚看到。”裴昭十分没有良心地解释一句。
莫勤俭的心眼年久失修时好时坏,居然还真的相信了,“你常年不见太阳,皮肤这么白容易晒伤……先去刘景家看看吧,我弄完就来。”
“不好。”裴昭拒绝,“你不怕那女人跟我同处一室时发生什么意外?”
“哪儿能啊,”莫勤俭笑,“快去快去……还没到中午,你要是去的及时,早说上一声,我们还能蹭一顿饭。”
莫勤俭知道裴昭心里有结,这结可能是八年前,也可能更早就埋下了,零七碎八地搅合在一起,往苍天大树的方向发展,再这么继续茁壮成长下去,说不定哪天这树就修成妖精,开口说人话了。
为防止裴大公子这副好皮囊被掏空,莫勤俭正绞尽脑汁的要砍树。
人心隔两张肚皮,裴昭同样猜不出莫勤俭这些小九九,他虽不情愿独自与陌生人相处,但从小到大,裴昭总是拗不过莫勤俭,就像天生一物降一物,而他两互克似得。
送走了裴昭,莫勤俭才揉了揉鼻子,将垃圾桶推开点……瞬间跟捅了蟑螂窝似得,黑压压挪走了一片会爬会飞的大昆虫,饶是莫勤俭见惯了死人的大场面,全身的鸡皮疙瘩还是齐齐颤栗,打了个哆嗦。
垃圾桶后的血迹并不重,一个人割破手也能流这两倍多的血,所以颜色已经发黑甚至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半个月里也无人注意。
“你倒是眼尖。”莫勤俭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满身都是秘密。”
裴昭已经走了,莫勤俭自言自语的话自然无人听见,他也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