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最里面,从两个同学身后挤过,撞落一本书,模模糊糊听到她们不耐烦的叹息声,她回头一瞟,教室里背对着她怂拉着的那些身板就像是一块块墓碑,一叠叠堆着的书像是一抔抔黄土。
她们的眸子是没有神色的,暗淡的像是连绵细雨下宁城的天际,慢散空荡。
走出教室,迎面就吹来的的冷风激起一层层鸡皮疙瘩,臧青下楼,走在细雨晕染的校园里,想要寻找一个逃避这里的出口。
出校门就是一个小区,小区是由多栋高楼组合而成的,这个小区的背后是一片别墅区,她就记得一家别墅门口开着团团簇簇的忍冬。
这个秋季,梧桐兼着细雨,臧青走在宁城的街道上,不时会有几滴从叶上滴落的水砸在身上,浸透了朴质的校服,绵绵细雨裹在发丝上像是沾染了一把白糖。
穿过最前面的几座别墅,入眼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忍冬。
一大片半常绿藤本接连在一起,其间夹杂着分布不一的白黄,有的洁白如雪,有的淡黄似暖光,大片大片地依偎在一起,在视觉上给人以震撼和惊叹,细雨落在绿叶上能清晰地看见它们形成的点网,最后汇聚成一滴,轻悄悄地砸上光滑的石板。
纯白在冷风中微微晃动,尖或渐尖的顶端不规矩颤抖,小枝上部叶短糙毛下部平滑带青灰色无毛,被雨冲刷干净一览无余。
她就站在别墅围墙外面,抬眸就能看见被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子,她从放学后等到将近夜晚,衣服被细雨一点点晕湿,最后校服紧紧地贴在身子上,她半抬着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子,额间的碎发黏在脸上。
十月后旬,前不久国庆放掉的几天假都要分毫不差地补起来,恰好又逢半期考试,宁城倒是没再像前几天一样一直下雨,也没出太阳,天空始终是暗的。
铃声一打,监考老师命令停笔,总有学生这时候还在奋笔疾书,有的人趁收卷的时候向周围的瞟几个答案,可是这间考室与众不同略显突兀,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淡淡瞟一眼唯一一个坐在教室的学生。
女孩生的极白,一双漆黑的眸子又总是无神,这样明显的对比衬得她安静如氤氲的空气,她侧头看着窗外的黄角树,就铃声响起才缓缓起身。
她从容地整理好试卷,把桌子上的一点橡皮屑也弄干净。
“谢谢。”她说,把卷子交给监考老师,声音淡淡的似宁城入秋的萧瑟清冷。
礼貌却疏远。
老师垂眸一扫,看着手里的试卷诧异,侧过头只能看见女生出门的背影。
每逢考试必有假期,臧青走回教室的时候,同班同学几乎走光了,她站在门口看粘在墙壁上的她们班的获奖证书,优秀作文以及前几次考试的成绩单,优秀作文名为《那个地方》,臧青闪闪眸子,这次考试的作文主题就是:你想去的远方。
她站在外面把这篇作文看完,听见声音侧头看去,男生把烟头扔进套着黑塑料袋的小垃圾筒,烟未触灭,在黑色塑料袋里冒着浑浊的白烟。
她和男生对视,面面相觑。
香烟混着塑料袋淡淡的焦味越来越清晰。
这是一场无声的燃烧,充斥着腐朽的味道。
男生走离臧青的视线,只剩她呆呆看着在塑料袋里肆意冒烟的香烟,她蹲下,伸手从垃圾堆里拿出那支烟,触手是粘滑的感觉,把烟头兹在地板上,直到它不再冒烟。
她起身看见刚才离去的男生手里拿着一瓶水,看来是想拿水灭烟,他用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没有半分尴尬和多余的情感。
臧青同样漠然,拍拍手要走进教室。
“慢着,这瓶水你拿着。”少年的声音喑哑。
她垂眸看着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还有指节握住的水,淡淡摇头。
男生把水推进她臂弯,没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把书包跨在肩上,没等臧青有什么反应就走下楼梯。
下午,空气中还卷着宁城的风,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皂荚香,细闻还能闻见从东区吹来的海风带着的独特海盐味。
潮湿里混着咸腥,人去楼空的校园显得特别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