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主子。
是个神明。
而他也是深知了他自己……
只是一个……
没有“意识”的“空壳”罢了。
……
“……”被安乐行搀扶着的徵羽摩柯,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清秀的面容上有一条长长的疤,每每想说些什么,总会痛的让眉头打起一个结……
所以一路上徵羽摩柯都在听这个安乐行讲故事。
也算明白了,那天晚上,天依姐为什么把这个傀儡托付给了他。
那天晚上,龙牙兄和墨姐与那一猫一虎失了踪影。
徵羽摩柯便拖着伤体去找他们。
可刚出房门,便被天依姐给拦下了……
她带着傀儡和雏凰,求他去请一个“神明”。
自从绫姐离开后,天依姐是有多久,没有拜托过他什么了。
所以徵羽摩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并不是什么他需要去拼上性命的事情,只不过去一趟“神明”的居所,即使他从没有相信过“神明”的存在。
凭着圣教堂少主的身份,他调了重兵,备好车马,本以为要涉险妖岭,却没想到短短数日就安然无恙的来到了雪山脚下。
所谓的“虚无缥缈”却近在咫尺。
明明很少有人能到达的地方,却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聪颖的徵羽摩柯,在天依姐来拜托他时便有些明了,他思来想去觉得困惑的那些事情,果然是如此这般啊……
“为什么我们要任人摆布呢?”徵羽摩柯被安乐行搀扶着,他们向着雪山的深处走,而听着他的呢喃,雏凰宁珂摇了摇头,在这个“神明”的居所下,她并不希望徵羽摩柯直言不讳着。
而安乐行抿着嘴,他的身子冷得很,就像他兜里那块玄冰的温度,他抬手拿起挂在他脖颈上的玉佩,“安乐行”这三个字,让他心里是翻江倒海的,他的拇指在上面磨了又磨,磨得那几个字迹是更暗淡了,才将磨搓了半天却依然冰冰凉凉的玉佩,又放回到了胸前。
“随遇而安,随遇而安……”他嗫嚅着。
明明一路上他一直在喝酒,脑袋却依然清醒得很啊。
怎么……就是醉不了呢。
也没什么人能让安乐行发起酒疯来吧?
他跟在化为了“幽灵”的离陌后面,雪山并不冷,又或者是他感受不到所谓的“温度”。
那“幽灵”就好像指明灯,照得他们前路亮亮的,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他“主子”的墓地下……
安乐行抬起头,看着那个冰封在一块巨大的玄冰里的,那个一头白发双眼怂拉的女子,他心里开始小声地抱怨着:“我果然还是喜欢身材成熟的女士啊……”
请给我点儿时间,在玄冰堆砌的墓地下,安乐行虔诚地想着。
来到这里,他异色的双眸终于是暗了暗,他侧过头,对着那个破了相的……名字很是复杂的的徵羽摩柯开了口:
“你不是说,我们被任人摆布吗?”
他的声音很轻,可四下无人的这里,却只剩下了他的声音。
“可少年啊,你还记得吗……我说我是在这雪山的崖底醒过来的。”安乐行说到此,言语稍稍顿了顿,他看着徵羽摩柯困惑的面容,绕着弯子继续说道,“我走了很久,行尸走肉的模样,我想不起我是谁,脑子里也只有我主子让我……去找寻雏凰的命令。”
他松开搀扶着徵羽摩柯的手,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他抬起头继续盯着他的“主子”,那个被冰封在玄冰里的女人,“直到我徘徊在一片林子里,看到了一个,有着一双血红色眼睛的女子,她歇斯里底,鲜血淋漓的模样,然后有一个模糊的‘影',从她的身体里将一块玄冰拿了出来……”他从兜里拿出了那块冰,细细端详着,“我从她血色的眸子里缓过神来,然后我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我如梦惊醒,我开始疑问……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该怎么完成我主子下达的命令?”安乐行嘟囔着,又一次将目光放在了徵羽摩柯的身上,“你知道吗,我徘徊了二十年……”
“二十年?”听到这里,徵羽摩柯不免有些惊讶,他明白安乐行为什么被称作“傀儡”,因为他冰冷冷的身体,本就是一具死去的东西。
只不过被“神明”施了术法,才得以完成他的任务,可安乐行又是与“傀儡”不尽相同的,至少他会思考,他甚至保有情绪……
一路上,徵羽摩柯在困惑着,可这一句“二十年”,让他更为困惑了……
二十年……
他说得是二十多年前,墨姐的父亲奉皇命前往雪山的……玄冰之劫一事吗?
如果安乐行二十多年前便存在着,也就是说……
他也是那次前往雪山的……牺牲者吗?
“我只是个小人物,对‘玄冰’也不敢有什么兴趣。”安乐行从徵羽摩柯的表情里,是看出了他已经推敲出,自己是那起事件中的一份子,“我只是领了重金,想要苟且偷安,期望着能平安回去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侍卫……”
“可是你死了……”徵羽摩柯说。
雏凰宁珂从安乐行的肩上飞了起来,她极为诧异地看着安乐行……
而安乐行的身体,竟如冰块一样……在碎裂着……
“是的,少年……二十年前………我就死了。”安乐行笑着,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一件事。
“我现在回答你……任人摆布,就会是我这样的结局……”
“我徘徊了二十年,我从没有像如今这样清醒过。”
“我想喝酒,我想远走高飞,我甚至之所以听我主子的命令……”
“也是因为,我想让被称作是‘神明’的主子醒过来……”
“我希望她为我的死去报仇……为我与家人的阴阳两隔……”
“去报复这个循规蹈矩的世界。”
安乐行异色的双眸好似被挖去了,细碎的身体也逐渐地归为尘埃。
“少年……我从没有像如今这样自由过,逃离了‘生’,我好像才真真正正地自由了……”他叹息着,语气中又难掩愉悦。
“所以,你才没有任人摆布啊,你……你们很多家伙,比我这个小人物要可怕的多……”他彻底得消失在了这由玄冰所堆砌的墓地里,而玄冰中被冰封着的那个女子,正用异色的双眸,有些无趣地看着他们……
“至少你们没有到死,才明白‘意识’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