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芳屏两指并拢捏出一朵灵花来，他垂眸看着灵花道：“你想知道何如山这个人么？”

龙山外没有作答，仍旧在想方设法摆脱这灵锁。杜芳屏没有瞧他，不管龙山外有没有作答，他仍旧说出了关于何如山

的事。

“何如山此人，曾薄情寡性，眼里看的是山河，心里装的是天下。我第一次见着他，便与他赌了一局，掷骰子比大小，他信誓旦旦的说是大，其实确实是大。不过我悄悄动了手脚，将那点数改成了小。他从未赌过，瞪大了眼睛瞧着我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最后怏怏地极不情愿的输给了我。他那时身上未带现银，就拿出乾坤袋中一张素色屏风与我，还念了首诗。我当时想好一个蠢材，这一张灵宝制成的素色屏风，可是价值连城，这人就如此交于别人，当真是蠢极了。”

杜芳屏说着蠢极了，脸上却几不可察的泛出了笑容：“这蠢人的便宜我不占，别人也占去了，那我只好就收了他的屏风。后来，约莫是三四年后，众峰除妖功成，宴席上把酒尽兴，我不经意的一眼，就瞧见了对面的他。他面貌也未变，仍旧是当年的模样，我冲他眨了眨眼，他没理我。就连我冲他敬酒，他也是张冷冷地脸。酒宴散了，我跑到他跟前，问他要不要打个赌。”

“他与你又赌了？”

“对啊……我赌他明日会乖乖巧巧的去北溪峰找我。第二天他真的来北溪峰找我了，不为别的，只因我昨晚在他酒里下了情药。越是清冷无欲的人，被情所缚涨红双目的模样，越是诱人。我戏弄他成了，赌注也赢了，本想把解药给他，他却失控了。我们的第一次，在北溪峰的花海里。”

杜芳屏顿了顿，他阖上眼继续道：“他倒是无师自通，我倒吃了好一番苦头。不过无妨，后来我就和他在一起了。没别的原因，不过是他清醒了告诉我要对我负责罢了。我跟他好了几十年，我们关了濯香岭上的赌坊，开始仙游除妖。直到有一天，濯香岭熔岩暴怒，底下的一只焱兽暴走了，烈焰与岩浆烧灭了濯香岭的群花，也毁了我的那座赌坊……若火势继续下去，整个花宗都会受牵连。如山和我前去镇妖时，我见火势凶险，劝他不要下去，他说无妨，反倒与我打起赌来。”

杜芳屏说着哽咽了，他看向龙山外，眼里泪花闪烁，“他跟我说，‘打个赌，我会活着回来。’何如山这个人运气向来不好，与我三次赌约从未赢过。他与焱兽同归于尽，尸骨无存。那无尽的火海终于退去，我用尽半生灵力，将烈焰岩浆封印在濯香岭中。”

龙山外：“你最后眷恋他，便在此地建造了这高楼，放满屏风，只为等他归？”

“是啊……后来造了这高楼，我又开始在这里钻研飞花术，找了好些人，无一不是失败的。失败了便扔到楼下再找。直到有一日我功成了，可我却走火入魔一时控制不住心性，震碎了心脉。我被救起后，自知寿元不长，瞧着那个换了如山记忆的人又是那么的陌生，我便带着他住进了濯香岭，在濯香岭设下结界，创下千奇迷宫。再后来，我将死他守在我床前喊我的名字，哭的那么可怜，那一刻我也哭了……”

“因为……如山从不哭……他不是如山，我就杀了他。我用蓄灵术保住了自己的灵体，在这里孤寂的待了千年。何如山住在楼下，我住在楼上，我见不到他，他也见不到我。”

龙山外迟疑道：“你此前在这里是守着他，并不是等他？”

“当年我没有找到他的残魂，我以为他是灰飞烟灭，便不抱找到他转世的希望。但未曾想——”

龙山外瞳孔一紧，转世轮回之魂早与前世无关，黄泉井走过几遭，就是神仙也难断。他如今这样早过了黄泉不知多少次，杜芳屏一个灵体即便再熟悉何如山，也难以辨析他是否就是何如山的转世。为何杜芳屏如此笃定，龙山外不得而知，只是隐约觉得其中极为古怪，竟让人费解。

龙山外问道：“这转世轮回的魂魄，黄泉井里洗涤多次，早已散了前世之气，先辈如何知道我就是何如山转世？”

杜芳屏冷冷地乜了眼龙山外：“我自有我知道的缘由，你无需知道。”说话间，杜芳屏催发灵力化作十四朵飞花，环在了龙山外身周。

这十四朵飞花先是快速飞行于人的四周，最后十四朵分别打入十二正经与任督二脉，改了原有的奇经八脉，让人陷入假死之态。而此刻消除记忆最是容易，再将需要的记忆以灵力写下，放入脑海之中，再醒来时，那些记忆便在脑海中根深蒂固，非死不除——

龙山外用力挣扎着，他手中的灵力全然撼不动这灵锁，反倒让灵锁竟愈来愈紧，正当这飞花欲要侵袭入体时，脚下传来了剧烈的震动之声。木板爆裂的声响随之而来，啪的一声裂响，一根长鞭如利刃击破木板，一人从底下飞旋而上。

龙山外紧盯着一瞧，来者墨发如瀑身姿绰约，右手挥来一根银白长鞭，如灵蛇般锁住悬梁，一个飞身落在龙山外身前，只见她右手抽下长鞭，挥起阵阵疾风击碎了龙山外身旁的飞花，旋即快速用左手对着面前的杜芳屏写道：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