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一晃而过。纪初霖终于摸到了军士的巡逻规律,伺机顺利混进李悦居住的谷玉轩的站岗队伍中。
李悦坐在临窗的位置弹琴,她身为青色的骑装,头发高高竖起,扎成一个刷把,妆容打扮和踏青那一日相似。十指纤纤,美人如玉,弹奏出的琴音却仿若将古琴丢在老牛的蹄下猛踩,更让纪初霖有种在网吧竞技时听周围人吵吵嚷嚷的亲切感。
整个中午,纪初霖目睹李悦砸桌子、摔凳子,丢杯子;打丫头、骂下人,还掐少爷们的偏房的耳朵。他心想自己对“大家闺秀”的理解或许欠缺了几分深度,却又觉得有钱有势真好。
若是电视剧,这位小姐就是妥妥的恶毒女配的标配啊!
纪初霖却也留意到,李悦这么大的脾气,谁靠近谁遭殃,却对小兰分外和颜悦色,而她手中的琴看来也比较普通,琴似乎还被摔过,琴身上裂开了一道长缝。
人来,人又往。
谷玉轩终于只剩下李悦和小兰。
纪初霖大踏步走进,见一个兵士竟然如此大胆,李悦大怒。
纪初霖掀起头盔露出脸,见是他,李悦面色不悦,小兰略有惊讶,却又如释重负。大声说军爷既然是奉太尉指令而来,请进屋喝一杯茶。
“男子可进女子的闺房?”
李悦朗声道:“本小姐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房中不过有一些兵器,你身为军士,想必不会害怕。”
“那是自然。小姐先请。”
随李悦进屋后纪初霖方觉得李悦不仅同这个年代被关在家中的那些女子截然不同,就算在一千年后也很少有这种四壁挂着兵器,墙角立着铠甲,书架上摆放着兵书,整间房间充斥着肃杀之气的女子房间。
这让纪初霖想到常出现在后世电视剧中的杨门女将。李家有不少人从军,李悦自然会对行伍有极大的兴趣。
见纪初霖全然不惊、甚至流露出一丝赞赏,李悦难得面露笑意。“难道纪少爷不觉女子这般布置房间不合规矩?”
“人活一辈子那么辛苦,何必太在意旁人的目光。只要不伤害旁人,自己怎么过舒服就怎么过。”
“如此说来本小姐做的所有事都是对的。”
“我说的是——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做自我。”纪初霖的眼神变得冰冷。“但似乎李小姐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本小姐就是做了又如何?你去开封府告我啊!”
“我还未说是何事。”
“本小姐做的所有事都是正当的。”
“冬儿呢?”
“本小姐做任何事都是正当的!”
李悦说话的声调本就比一般低眉顺目的女子略高,说最后这句话时更是将语调提高了很多,和一开始的自得意满不同,她对纪初霖怒目而视,同一个表情保持了很久。
纪初霖记得自己还能拿着手机在网络上浪的时候曾看过一个论点,人惊讶的表情只是一瞬间,如若那个表情保持太长就极有可能是伪装。但网络上似乎没有人生气的时候长时间一个表情究竟是伪装还是恐吓的分析。
纪初霖只是觉得李悦这番暴怒不像在肯定,也不像在做否定,倒像是底气不足的虚张声势。
他知道问不出任何事了。“既然如此,我们聊聊你咋个就看上了我的问题?”
“身为三品官的公子,说话这般市井气息?”
“对,我就是市井气息。小姐,毁个婚行不?”
“公子中能有市井气息的也唯有你,纪少爷越是这版,本小姐越发喜欢纪少爷。纪少爷这神情却是何意?”
“
我在想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开口闭口不是‘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就是‘男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的德行到底是通病还是朝代特色?”
“满口令人不解之语。”
纪初霖越发觉得媳妇还是自己的好。
同这些大户人家小姐相处起来的确让人头疼,也不知道古代的那些驸马是怎么忍受这些娇娘娘的。
“那就说点小姐能听懂的。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李大小姐你家有钱、有权,有地位。有钱有权的通常会找有权有钱的。我就没想明白你怎么就看上我了,来,说说看,那一日我有啥震慑到你的地方?难道是我拒绝李琛大人的骨气?”
李悦冷笑:“没错。”
“或者我的绝世芳容打动了你?”
李悦面无表情:“没错。”
胡说八道。
完全的胡说八道。
李悦却露出笑意,只是笑得有些冷漠。“本小姐不是看中了你,本小姐只是在那一大堆的王孙公子中觉得你更有意思。”
“依照我的性格肯定是要同大小姐你斗斗嘴什么的。但我还是真害怕又不小心让你觉得我这桀骜不驯的模样太有吸引力。虽说我个人极其见不得这囚禁版女主剧本。”
“哼。”
纪初霖轻轻吸了一口气,摊牌。
“我想了好几日。
“绑架我应该只是小姐你的主意,李琛大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毕竟我是三品官的儿子,父亲虽说未做官但在汴京有几个好友,其中一个还是吏部的。
“当官的人最看重官场上的朋友,尤其是大官。你若是真看上我了,李琛会去我家和我老爹说清楚。但只要李琛去了我家,我老爹就一定不会应允这婚事,因为我那个老爹太过于正直又太好面子。”
“又如何?”
“你说要和我结婚、成亲,可朝中的大臣却不知此事。二品官的侄女出嫁难道不应该分外热闹?难道不应该向官家讨要个祝福?什么都没有就结亲。土匪抢亲都比我们显得光明正大。”
“本小姐就不能见色起意?”
“既然是见色起意,到了手就该立刻扑上去把该做的都做了。但是你没有。最重要的,大小姐你家在朝中这么多人,什么样的青年公子你得不到,偏是看中了我。”
纪初霖见李悦说不出话,给出最后一击。
“你图我什么?图我是个疯子?图我浑身上下只有几百贯钱?房子都买不起?还是图我考不上功名?”